严清握着松枝试探着慢慢走,一路上九惊十险。总算是从荒山之中走了出来,到了官道上。她只觉松了口气,心想这百花县的官道虽然她也不熟,但是沿着大路走,总比在荒山之中乱窜要好。
作为一个方向感本就不强的人,还摸黑走夜路,严清觉得这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但是不擅长也没办法,谁叫她这么倒霉呢?虽然这一路上她好几次都觉得魂都要吓掉了,但吓死也比干站着冷死要强。
只是现在该放左走还是右走呢?严清小心翼翼的站在满是冰雪的官道之上。她有些犹豫不决。说实话,她此刻的心里异常的混乱。她不知道宣于珩是不是出了意外,自己是应该先回山安县呢?还是去找他的下属,来一起寻他。
她不确定她做的是不是有用,只是无论哪一种选择,她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田疏朗回想着今天收到的消息,没想到拙燕居然传消息回来,说在百花县发现了聂远祁以及那个逃犯的踪影。关键是这次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既惊又喜。严清怎么会和她们搅合在一块?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迷雾一样,重重叠叠,让他看不清前路,分不清方向。他思绪漫无目的的蔓延着,又拿了一块梅花糕在口中慢慢的品。
马车走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并不像平常走在铺满青石板的街道上一样,会发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而且因为是夜里,又是走在满是冰雪的官道之上。马儿走得并不快,赶车的车夫也不甩鞭子吆喝,只由着马儿稳妥的走。
大树上的积雪受不住重压,不时的从大树上摔落下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此起彼伏的落雪声伴着马车压在积雪上的吱吱声,在这夜阑人静的山中,听着倒别有一番风味。田疏朗繁乱的心绪,也慢慢的静了下来。
他吃完了手中的梅花糕,又拿了一块正欲放入口中。突然马车一颠,车帘大开,寒风瞬时灌入车厢之中,同时他手中的点心也飞了出去。
严清纠结的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左右犹豫不决,一时半会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该往哪走,而且折腾了大半夜,她也有些困了。脑子反应也不如先前灵敏,以至于路上来了一辆马车她也没发觉。
直到马夫突然拉紧马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她才从纠结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待她看见迎来跑来一辆马车,马上就要撞上之时。直吓得瞪大了眼,连惊呼声都给吓忘了,慌忙的往路边躲。
好在因为夜里马儿跑的并不快,她动作还算灵敏。虽是滑了一跤,却及时的躲过了马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之时,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直的朝着她的脑门砸来。
严清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飞快的向自己砸来,“啊”的尖叫了一声,伸手欲挡。心道这下完了,也不用再纠结了,现在命都招呼在这儿了,她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成想砸在她头上的东西却温软香甜,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味。她抚着胸口,直到确定这颗被吓得狂跳的心不会蹦出去,才狐疑的捡起那块从她额头上弹到胸前又滑到地上的东西来看,没想到这唬人的暗器,居然只是一块梅花糕。
马车颠了颠恢复了平稳,直惯性的往前跑了几米远,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田疏朗还做着一个张开嘴巴,手捏梅花糕的动作。待马车停下来,他才合拢了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上已经没有了梅花糕,但却仍旧做着一个捏东西的动作。
一路上马车都跑得甚是平稳,这突然之间的变故他险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收回了手上的动作,撩起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跳下车辕,点头哈腰道:“没事,方才路上不知有个什么东西挡着,惊了马。少爷放心,我去看看就来。”说着一拐一拐的往回跑去。虽是穿了棉衣棉裤,但双腿刮在外面久了,行动起来还是有些僵硬。
田疏朗又伸手在小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想到方才隐隐听到的那声尖叫,摇了摇头,心道这是魔怔了么?怎么会听成是那小丫头片子的声音?
马夫一拐一拐的走到严清跟前,歪着头打量她。因为严清此刻一身衣裳满是泥浆,头发也是散乱的,脸上亦是糊得像花脸猫一样,看不出本色。车夫试探的将手中的马鞭在严清身上戳了戳道:“你是人还是鬼?”
严清虽是虚惊一场,但扭伤了脚却是实打实的。此时半蹲半坐在雪地之上,没好气道:“你才是鬼呢!”
马夫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当场冻僵的脚都开始发抖,颤声道:“妈呀!还是女鬼!”
其实也不怪他一个大男子汉被严清一句话就吓破了胆。实在是严清孤身一人,出现在这样的深山之中,无怪乎不让人多想。
不说现在寒冬腊月,四处皆被冰雪覆盖。即便是六月的大晴天,没节没会的,也不会有女子在外晃悠。别说是独身一人大半夜在外面乱走的了。更何况这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之上,也无怪乎他要乱想。
田疏朗听到外面的动静,特别是听见那声“你才是鬼呢!”心都差点蹦了出来。这难道还是幻听吗?不行,他等不及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直奔那团阴影走去。
小厮见他家少爷火急火燎的下了马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亦急急忙忙的跳下马车,跟了上去。
马夫见田疏朗与小厮一起赶来,抖着腿上前阻止道:“少爷,快走!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又转头对严清道:“观世音菩萨,观音娘娘也!你可别缠着我们,我们可是好人,你的死和我们可没有关系,你今儿放我们顺顺利利的走,改明儿我买了香烛钱纸再来祭拜你!”
严清听他念得扯七扯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到底是拜菩萨呢?还是祭拜女鬼啊?”
田疏朗不顾马夫的阻拦,快步走到了严清的跟前。虽然她现在一身狼狈,但那笑,那声音他又如何会忘记。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浑身是泥,还笑得一脸灿烂的丫头。
他怔了许久,不知此情此景,到底是该风轻云淡的说一声,严姑娘好巧,还是该如何……
但他没想到,最后他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你可真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