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手术继续。
“先探查右下腹。”陆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毕竟这是曹野的第一次主刀，陆安适当的还是要给他一些提醒和引导。
曹野点了点头，镜头缓缓移向患者的右下腹。
屏幕上的画面显示，本该是阑尾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段正常的回盲部组织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发现阑尾。”曹野的声音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起。
陆安的目光依旧盯着屏幕，语气依旧平静：“继续探查，阑尾可能异位。”
曹野深吸一口气，镜头缓缓上移，沿着升结肠的方向探查。
屏幕上的画面逐渐变化，脂肪组织、肠管、血管一一闪过，但依旧没有阑尾的踪影。
“再往上，注意肝下区域。”陆安再次出声提醒道。
曹野的镜头继续上移，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接近肝脏下缘。
突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镜头停在了肝曲下方。
“这是什么？”曹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显示，在肝脏下缘的脂肪组织中，蜷缩着一根紫红色的管状结构，周围被大网膜包裹，形成一个小小的肉球。
巡回护士倒吸冷气：“肝下位阑尾？”
曹野的呼吸微微急促，目光依旧盯着屏幕：“难怪右下腹找不到，原来在这里。”
“对，是肝下位阑尾。”陆安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看来这次的阑尾位置比较特殊，手术难度也会增加。接下来要小心游离周围的粘连，注意不要损伤附近的血管和器官。”
突然，曹野握持钳的手抖了抖，镜头里顿时天旋地转。
他有些慌了。
虽然之前也碰到过这种异位阑尾的场面，但是他之前可不是主刀，最多只能算是一助。
“稳住。”陆安的镜杆突然卡死在他最熟悉的角度，“曹野，你先游离结肠带，记住异位阑尾的供血动脉会变异，别怕，我在你旁边。”
曹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明白。”
他的镜头缓缓靠近阑尾，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放大。
紫红色的阑尾蜷缩在脂肪组织中，周围的大网膜像一层薄纱般轻轻包裹着它。
“继续游离大网膜，注意不要撕裂阑尾。”陆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曹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很快稳住了情绪。
他用电钩轻轻划开大网膜，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
“很好！继续！”陆安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
听到这些称赞，曹野的呼吸逐渐平稳，手中的动作也越发流畅。
他知道，这场手术的难度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但是陆安并没有让他暂停手术，反而是选择相信他，那么他也要相信自己！
……
屏幕上的画面依旧清晰，肝下位阑尾的轮廓逐渐完整。
曹野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手中的器械在组织的间隙中游走。
陆安继续提醒道：“接下来准备切除阑尾。”
曹野的电钩轻轻划开阑尾系膜，紫红色的阑尾逐渐显露出来。
“继续！”
可就在曹野准备结扎阑尾动脉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的结扎夹在慌乱中错位，本该夹闭的阑尾动脉突然飙出一道血线，屏幕霎时猩红。
“快夹住出血点，迅速开始离断！”陆安眉头一皱，低声朝曹野喝道。
曹野却是呆愣住了，看着屏幕的鲜血，他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
他想要按照陆安的提醒去做，却发现怎么都抬不起自己的手！
他急促着呼吸着，却是忘记了要做什么。
“吸引器给我！”陆安的右手闪电般越过无菌区，接三把止血钳精准咬住出血点，“现在，立刻离断阑尾系膜！”
三把止血钳精准钳住飙血的动脉分支，曹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无菌衣前襟已浸透冷汗。
“镊子给我。”陆安的声音无比冷静。
器械护士飞快的递过了镊子。
曹野看着那双手在血泊中翻飞，止血纱条被精准的压在了出血点，而自己僵在半空的持针器还在微微发颤。
当陆安用血管钳敲了敲他手背时，曹野才发现腹腔镜的画面早已恢复正常。
“结扎线。”陆安侧头示意，曹野慌忙递上时差点扯断缝线。
最后一道打结完成时，他盯着陆安手套上凝结的血痂，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全程没有碰过主刀位置。
陆安的那只手始终悬停在他的外侧，始终是那一句“我在你的旁边”。
巡回护士递来新纱布时，曹野发现自己的手术帽边缘已湿透。
陆安正在摘除被血染红的手套，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刚才急诊科来电话，等会儿还有台胆囊炎，你去洗把脸，准备继续！”
“啊？我……”曹野张了张嘴，他没想到陆安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没事，就是运气差了点儿，一下子就碰到了变异的阑尾。”陆安却是淡淡一笑，“陈默和邹睿好像都没碰到过吧……”
说完这话，陆安便离开了手术室。
曹野瘫坐在更衣室，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胸牌。
那根飙血的动脉本可以避免，如果他没有贪图用更漂亮的入路……
突然，门外陆安的声音在手术室走廊里回荡：\"曹野！2号间的胆囊准备好了！\"
……
“肝门暴露用上次你们铁三角改良的悬吊法。”
陆安将超声刀调至三级凝血模式，镜杆稳稳卡住胆囊三角的黄金视角。
电钩切开浆膜层时，曹野的手指仍然有些颤抖。
他想起刚刚陆安在更衣室说过的话：“恐惧是柄双刃剑，能切开脓包也能划破动脉。”
“注意迷走胆管。”
陆安突然将镜头推近两毫米，某个米粒大小的突起在屏幕边缘一闪而过。
曹野的超声刀悬停半秒，精准避开那个可能导致术后漏胆的陷阱。
当剥离到胆囊颈部时，暗红色的静脉丛突然涌出细密血珠。
曹野的呼吸骤然急促，橡胶手套内侧渗出冷汗。
但这次他没有去抓吸引器，而是将超声刀工作面旋转了一个角度，像陆安教的那样用钝面轻轻按压。
出血点在热凝作用下迅速碳化，出血一下子就被止住了。
“漂亮。”陆安再次赞叹了一句。
曹野突然发现镜杆始终保持着绝佳视野，连胆囊管与肝总管交汇处的阴影都被灯光完美驱散。
这些都是陆安对他最大的支持！
当胆囊完整落入取物袋时，巡回护士长突然轻呼：“曹野，这速度比老陈还快七分钟！”
曹野这次回过神，发现自己后背的手术衣早就已经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