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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是深夜的两点半,那乔娇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于是,我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盏在海面上忽明忽暗的渔火;可是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也许是因为孤独,也许是因为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困扰了,总之,我没有办法躺在床上,我会控制不住的去胡思乱想。

老歪以生命为代价,真的可以换来我的置身事外吗?还有左小薇,她并没有关羽博那么罪大恶极,却因此而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倘若有一天,我和左小薇面对面站在一起,我又是否可以心安理得的去面对她?

对于我来说,我对左小薇最大的恨意,也不过是让她在歌坛身败名裂,我更希望她能及时醒悟过来,然后循规蹈矩的过一生,并远离关羽博。

结果事与愿违,一场车祸,却将她和关羽博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了一起,尽管乔娇已经告诉我,她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这不代表,她以后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这么重大的事故,且重伤昏迷过,多少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还有关羽博,如果他不治身亡,在这样一个看似已经完美的犯罪中,我又该承担什么样的罪责?

我被这巨大的压力,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窗外的天空也在这个时候有了一抹鱼肚白,这是天要亮的信号。

而我的手机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震动的声响,是乔娇通过微信打来的语音电话。

我将原本只留了一个缝隙的窗帘全部拉开,然后站在窗户旁,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接通了乔娇的来电……

我们一起沉默着,仿佛都被同一种看不见的情绪困扰了,以至于,彼此沉默了很久之后,乔娇以一种极其简洁的方式,对我说道:“你彻底自由了。”

“……有多自由?”

“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开着房车,去你没有去过的地方,也可以把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如果你想稳定下来,也可以去普吉岛找你爸妈和然姐……反正,不会有人再约束你……小城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稍稍停了停,乔娇又说道:“你最好还是去普吉岛吧……对你来说,那才是一个可以真正远离是非的地方。”

“当我必须选择要去一个地方的时候,那还算是真正的自由吗?……我只感觉一切又回到了那个起点,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但也没有真正的自由……因为有些事情,你不可能真的选择遗忘。”

“人生就是一个圆圈,我们都会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

我因为赞同,而下意识点头回道:“是,就算是死亡,也只是让你回到了你还没有出生前的那个地方……这么一想,人生真的很悲观,也毫无意义。”

“真没有想到,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会在这样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韩潮……”

“嗯?”

“忘掉以前的一切,你就当又重新活了一次。”

“不行,我有孩子了……如果一定要去一个地方,我也只想去找鹿溪和孩子……”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是另一半,却没有办法对乔娇说出口,既然我们已经在死亡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并不再恐惧死亡,那也不是不可以兑现之前的承诺: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要变成一对爱人,可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人生也终将沿着设定的轨道继续下去,所以,我和乔娇谁都不会真的去死。

这就是我和乔娇之间永远的遗憾。

“我骗你的……韩潮……对不起,我是骗你的……骗你说鹿溪有了你的孩子……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你那个邪恶的念头……可最后这一切,还是发生了,所以,这样的欺骗也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我怔住了,对着刚刚在海平面露出一个尖角的朝阳怔住了,怪不得在那次我和鹿溪见面之前,她一再叮嘱我:如果鹿溪没有主动和我说起怀孕的事情,我就不能和鹿溪提;她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我触碰到这个谎言的漏洞……

这时,乔娇又对我说道:“直到现在,杨一鸣也没有放弃要和鹿溪结婚的想法……鹿溪已经快顶不住身边的压力了,这种压力,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你也别挣扎了,难不成再找一个人去撞死杨一鸣吗?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老歪,妥协和忍耐才是人生的主题。”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大部分时候,我也认同妥协和忍耐才是人生的主题,但我依旧不愿意相信这是从乔娇口中说出的话,更不愿意相信,那只是一个欺骗,可是我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报应。

坏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回顾人生,我就是一个坏男人,因为我的人生有太多没有兑现的承诺,也曾帮过一些不该帮的人,连累了一些本不该受牵连的人。

“韩潮,我们都好好珍惜这次能够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吧……我也该放下执念了……昨天夜里,我一直没有回去找你,是因为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不坏……因为我爸妈都原谅了我,那个我本应该嫁给他的男人也原谅了我……他约了我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我们会再试着找找感觉……对了,如果我能和这个男人顺利结婚……我爸妈也会试着考虑复婚……等了快二十年,我终于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我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也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我的人生,好像被一个手握鼠标的人给控制了,他在不断地点击着右键,一次次刷新着我的人生,直到,我走回了最初的那个起点。

可惜的是,那伴随我走过296座城市的房车早就已经被我当成废铁给卖了,与其说是起点,还不如说是终点,因为最后的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失去也变成了我生命中一个不得不去正视的主题。

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那就更没有理由阻碍乔娇去追击她想要的幸福。

我终于开口说道:“祝你幸福。”

“嗯,你也要幸福。”

我和乔娇的对话就在这里终结了,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可是,我没那么容易忘记她,也没那么容易开始新的人生……因为相比于乔娇,我不是一个那么值得别人去原谅的人。

我终于躺在床上,也终于意识到,我确实是彻底自由了。

我真的该收拾行囊,买一张去普吉岛的机票,因为那里有任然,有我爸妈,还有吴罗阁;跟乔娇的选择一样,那里有我的亲情,如果说,我的人生还有那么一点幸福,那必然在他们身上,而他们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会无条件原谅并接纳我的人。

如此看来,我和乔娇看似殊途,最终的归路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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