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按理说该有演化中间型，但好像没听说有演化中间型？”卢庚眉头越皱越紧，“打个比方，如今自然界所有细菌都是铁皮，所有古菌都是轮胎，这俩拼凑在一起突然就变成了汽车？”
“汽车里的发动机、车坐椅、方向盘这种复杂的东西凭空出现了？按理说不应该有些细菌是方向盘，有些古菌是发动机，多种混合在一起组成汽车吗？可是今天自然界压根没有像方向盘和发动机的古菌细菌，连沾边的都没发现，为什么？”
“对！矛盾就矛盾在这里！你刚刚触及了真核生物起源的大黑洞，黑洞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安东尼奥耸耸肩，“你们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个生物学大黑洞吗？放弃吧！”
“对啊，放弃吧。”奚雁凡劝道，“想想别的项目。”
三个学生难过低头，他们昨晚讨论了一整夜，完全爱上了这个点子，结果一大早过来就被副院长和诺奖教授相继否定，颇受打击。
“为啥要放弃？”宋河突然插话。
三个学生一怔，抬头懵懵地望向院长。
“想做就做嘛！”宋河轻描淡写道，“项目申请书写好给我，我批钱。”
三个学生眼神诧异。
“院长您……您为什么支持我们？”卢庚结巴，“好像我们这个项目确实有点狂妄，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首先你们思维就错了。”宋河抬手敲敲太阳穴，“不要用考古的思维去研究真核细胞起源，试试实验的思维嘛！向斯坦利米勒学习！”
“斯坦利米勒？”三个学生茫然。
“1953年，博士生斯坦利米勒在实验室里弄了个烧瓶，加了水和还原性气体，接着朝里通电，结果成功合成了一点氨基酸。”宋河说。
三个学生恍然大悟，大名鼎鼎的原始汤假说，生物专业的学生人人都知道，只不过人名记不清。
地球生命的起源一直是个迷，斯坦利米勒听说几十亿年前的地球上充满海洋和氢气、甲烷、氨之类的气体，就在烧瓶里模拟早期地球环境，用通电来代替闪电。
闪电在气体液体里成功劈出了氨基酸，氨基酸是蛋白质成分，早期生命可能就是这么稀里糊涂产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主流学说，后来虽然被海底碱性热泉学说取代了位置，但也有很多共通之处。
“细菌和古菌怎么结合形成真核细胞，确实疑点重重，目前学术界都在用考古方式去研究，找各种菌类测基因，试图找到你说的演化中间型。”宋河望着卢庚。
“但考古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几千年前的人类遗迹都难找，更何况十几亿年进化的菌类了，中途因为种种原因出现断代灭绝，一点也不奇怪！”
“我建议你们大胆做，试试能不能用人工手段造出一个真核细胞，或者试试造出新的细胞器，只要做出来了，肯定能解答真核生物起源的一些疑问！”
三个学生刚刚低落的士气，又被宋河一把火重燃起来！
“好！”卢庚眼神发亮，备受鼓舞地表态，“院长您支持我们，我们就拼命做！”
“不不不！”安东尼奥却在一旁摇头，表情严肃，“宋，你不能错误引导他们，这种项目不会成功的，只会浪费宝贵时间！”
“对啊，真能做出来当然轰动世界，关键是做不出来啊！”奚雁凡也帮腔，“就像炒股一样，涨上去当然赚，关键是涨不上去！”
“试一试嘛！”宋河笑了。
“清醒点宋河，我相信安东尼奥的判断！”奚雁凡坚持，“别忘了安东尼奥是诺奖得主啊！我说话没份量，他的话你总该参考一下吧？”
“诺奖就是个名号，不是神坛，安东尼奥又不是做这个方向的，听听得了。”宋河切换普通话说。
“诺奖当然不是绝对正确，但也代表行业经验，宋，我不敢说我水平比你高，但我总归比你年长一些，我的经验更充足。”安东尼奥说，“相信我，不要让学生们耗费没意义的时间精力！”
宋河惊了，“你能听懂我刚刚说什么？”
“我听不懂普通话，但她刚说完我是诺奖得主，你就突然不说英文了，表情明显在怼她，猜也能猜到你在鄙视诺奖，不想让我听见。”安东尼奥嘿嘿一笑。
宋河用笑容掩饰尴尬，老家伙心眼子还挺多！
奚雁凡见劝说宋河失败，扭头苦口婆心劝学生们，“你们自己考虑考虑，我们三个老师按照水平加权投票，我算0.3票，安东尼奥是诺奖算1票，宋河是院士也算1票，现在意见比分是1.3比1！你们觉得呢？”
三个学生面面相觑，纠结起来。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宋河暂时中止讨论，拿起手机走到一旁接电话。
“喂？对，是我……”宋河小声道，突然声音猛地增大，失声惊呼，“什么！！”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实验室里一群人扭头看向院长，很少见到院长如此失态。
“不是？真的假的？！”宋河声音依旧响，“消息保真吗？这么快就传出来了？！”
他一边听电话，一边扭头看，见所有人都好奇望着他，他又想起自己在实验室里，摆摆手示意大家没事。
“哦，好的好的，非常感谢。”宋河降低音量，恢复正常。
电话挂断。
宋河收起手机，抬头望向窗外，原地开始走神，表情相当古怪。
“宋河？”奚雁凡小声叫他。
宋河没反应，依旧望着窗外走神，犹如时间暂停。
“宋河！”奚雁凡声音大了一点。
“啊？”宋河回过神来，依旧有些不在状态，回头望着她，“怎么了？”
“这事儿还没说完呢！”奚雁凡指指旁边纠结的三个孩子。
“刚刚你说票数是1.3比1对吧？”宋河说，“我院士算1票，安东尼奥诺奖算1票，你自己算0.3票？”
“对！”奚雁凡点头。
“比分变了，现在是1.3比2了。”宋河微笑，轻描淡写地说。
说完，他也没多解释，头也不回匆匆离开实验室。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几秒后同时想到什么，每个人表情剧变！
“啊？！”奚雁凡震惊，“不是，他的意思难道是……刚刚那通电话……真的假的！”
“估计是真的。”安东尼奥挠挠头上的红毛，“也该轮到他了。”
三个学生呆滞了一下，扯着嗓子惊叫起来！
实验室里其他人纷纷扭头，好奇望向角落脸色大变的五个人，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