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雨柱又提着饭盒去了医院,路上风吹得他耳朵发疼,他却没停步。他知道,这事一旦开始了,就不是短短几天的事。
“老板,这两串,给我包好了。”
摊贩是个上年纪的女人,弯腰拿起塑料袋时打趣道:“呦,雨柱,今天这是要送人啊?你可少来买这些玩意儿。”
何雨柱嘴角抽了下,没搭话,只是点了点头:“送个朋友。”
他接过袋子,掂了掂重量,感觉还行,心里却泛起点酸意。易中海年纪不小了,牙口不怎么好,这水果不能硬不能涩,得甜,得软,还得容易消化。香蕉是他最常吃的,也最爱吃的——这点细节,是从他们这几年饭桌上的闲聊里攒下来的。何雨柱不是心细的人,但一旦认了这个人、这份情,他就会记得牢,记得久。
拎着香蕉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天灰蒙蒙的,偶尔有几只麻雀从光秃秃的树上飞过,带着一丝冬末未散的寒气。何雨柱走得很慢,步子一下一下落在石板路上,每踩一步,都像在心里磕打着什么。医院这地方,他其实挺烦的——白墙、药水味,还有那些眼神里写着焦虑和疲惫的人。他总觉得这地儿太压抑,人走进去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了魂似的。
可今天不一样。他拎着香蕉,心里想着的是易中海坐起身接过水果的样子,是他嘴角微微翘起,说一句“这香蕉不错”的语气。
到了病房门口,他没急着进去,而是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见病房内淡黄的灯光和白色的床单。他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老易,我给你带了点香蕉,熟透的,甜。”他笑着举起袋子。
易中海靠在床头,眼睛一亮:“你这孩子,咋又买东西。”
“不是东西,是你爱吃的水果。”何雨柱走到床前,将香蕉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你嘴刁,我不买好点的,怕你嫌弃。”
易中海笑了笑,手有些颤地伸过去摸了一下香蕉皮,感叹着:“看着就软,是我喜欢的这口。”
“那你慢慢吃,我给你削。”何雨柱拿过水果刀,娴熟地开始剥皮,一边剥一边说,“大茂那家伙让我问你好,说等你精神点了,他还给你带点他自酿的果酒尝尝。”
“他那酒,酸不拉几的,我可不稀罕。”易中海笑着摇头。
“行行行,那我回头让他多酿几次,说不定哪次就酿对你胃口了。”何雨柱笑着递过剥好的香蕉,心里却觉得这一幕格外温馨。
屋里静了会儿,只有易中海咀嚼香蕉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进来的几声车鸣。何雨柱看着他吃得慢条斯理,一时间竟有些出神。他忽然意识到,时间这个东西真是个贼,它不会明火执仗地夺走你什么,而是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从挺拔变得佝偻,从有说有笑变得寡言少语。
“你想啥呢?”易中海吃完一口,擦了擦嘴角,看着他。
何雨柱回过神来,随口道:“想你老了。”
易中海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这身子不如从前了。可这病一来,人就有点认命的感觉。”
“少说那认命的话。”何雨柱把剩下的香蕉收进桌上小篮子,“你没得病前,谁不觉得你还能再干十年八年?我跟你说,你这身板,只要调养得好,说不定比我还活得长。”
易中海摆了摆手,苦笑一声:“说得倒轻巧,你小子还年轻,哪懂那种一觉醒来,胳膊腿儿都沉得跟铅似的滋味。”
“我不年轻了。”何雨柱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我也不是孩子了。你以前老说我鲁莽,说我做事没脑子。现在你躺下来了,院子里那摊子事儿也得有人扛起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院里事我都帮着盯着呢,鸡毛蒜皮一堆,你那房梁松了我也记着,回头给你换根新的。”
易中海望着他,眼里竟泛起些许水光,转头避开了视线,低声说:“雨柱,你长大了。”
“早就该长大了。”何雨柱笑了笑,但这笑容里却夹杂着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又坐了一会儿,给易中海倒了热水,把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透气,还帮他捋了捋床单的边角,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动作不快,却细致得让人意外。易中海看着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安慰感。四合院从来都不缺热闹,可真正让人心里暖的,还是这份踏实的陪伴。
“你明儿还来不来?”易中海忽然问。
“废话。”何雨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我不来你可不许自己乱跑,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护士还唠叨。”
“我这是关心。”
“嗯。”易中海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动,“你这关心,我记着。”
出了病房,何雨柱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医院楼顶那一角灰蓝的天。他脚下是熟悉的石板路,走在上头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跟在易中海屁股后头学着走路,那时候的他一蹦一跳,如今却已经成了能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进去,就像往常一样敲门,说一声“我来了”,然后把水果、水、热水袋一股脑地放到床头。可今天他迟疑了。病房里静悄悄的,连护士的脚步声都远得像隔了两道门。门缝下透出来的光线柔和安静,那不是能容得下脚步声和说话声的地方。
他转身靠在墙上,低头看着那袋香蕉。手上那点重量本不算什么,此时却像压了块石头,压得他心里发闷。他脑子里一边想着易中海那日吃香蕉时嘴角上扬的神情,一边又不由得揣测:是不是夜里咳得厉害了?是不是刚吃完药才昏睡过去?是不是……不愿让人看到他如今那副模样?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个护士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看到他,脚步顿了顿:“您是三号病房的家属?”
何雨柱点了点头,指了指门:“我是朋友,过来看他。可听说他在休息,我没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