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看着躺在床上的易中海,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他忽然意识到,曾经那个威严、果决、几句话就能定下整个院子大事的男人,也终究敌不过时间和病痛的侵蚀。他不是神,也不是铁打的,只是一个老去的普通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这院子里唯一一个,能在风雨来临时,站出来的人。
他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打小吃苦,从泥水里爬出来的性子,注定他更多是做事,而不是多想。可这次不同。易中海这一倒下,整个四合院的平衡都像是一根被折断的竹签,声音不响,却刺耳入骨。
走到院中,天色才刚亮透。几只麻雀落在院墙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在议论些什么。屋檐上昨夜残留的雨珠在晨光中发出点点微光,却让人心里更添几分冷意。
何雨柱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对面那幢紧闭的门扉,心中一动。
“这事,我一个人跑不动,也不该一个人跑。”
他一抬脚,走到了许大茂的门前,抬手“咚咚”敲了两下门。
“谁啊?”门内传来许大茂那带点鼻音的声音,还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么早,天都没亮透,是不是柱子?”
“是我,开门。”
“你这大清早不歇着,跑我这干嘛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大茂还披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枕痕。他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看着何雨柱。
“我带你去看看易中海。”何雨柱开门见山,神情凝重。
“中海叔?他不是昨儿还吃了你炖的鸡吗?”许大茂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不会又严重了吧?”
“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何雨柱不容分说,“洗洗脸,穿件衣服,走一趟。”
许大茂愣了几秒,见他神情不对,也不敢再嬉皮笑脸,转身就去换了衣服。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西厢房走去。走廊幽深,石砖湿滑,几处青苔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生长,空气中还残留着些微的药香,那是胡大夫离开后遗留在空气中的痕迹,仿佛提醒着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位正在逐步衰老、脆弱不堪的老人。
走到门口,何雨柱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他清楚这门从来不锁。易中海的性子讲究信任和规矩,院子里谁都知道,除非真有心怀不轨的,没人会推他家的门。
“易叔,我们来了。”何雨柱说着,把门扶住,许大茂跟在身后,一时间却不敢多言,只愣在门口。
屋子里光线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还有那种久病床前的沉闷气息。易中海靠着床坐着,手里捧着那碗汤药,正小口小口地喝着,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呵,大茂也来了啊。”他声音低哑,眼神却还带着几分熟悉的睿智。
“易叔。”许大茂急忙走上前,略显局促地在床边坐下,“您……怎么样了?看着气色还行,就是这咳……是不是又犯了?”
“老毛病而已,风一吹,气就上来了。”易中海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故意把咳嗽憋了回去,怕吓着人。
许大茂眼神闪了闪,他不是没见过病人,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一言九鼎、笑谈间就能定下院子大事的男人如今气若游丝,他的心里,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握住。
“您这病得治啊。”他低声说,“不能老这么扛着,柱子说您不肯去医院,我看……实在不行,就去瞧瞧吧。”
“医院不是我不想去,是我不想折腾。”易中海苦笑,“你们都忙,一个个的家里哪有余粮?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蹦跶几天呢。”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站在窗边,盯着外头那棵快要抽芽的枣树。阳光透过枝丫洒进屋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沉思——他知道,这不是易中海怕死,而是怕拖累。
“易叔。”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沉甸甸地压了过来,“您是不想拖累我们,可我们看着您这么撑着,心里更难受。”
“我这人活了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欠情。”易中海眼神淡淡地扫过他俩,“你们对我好,我记得一清二楚。可记得归记得,这人老了,就得有老人的自觉,不能老指望别人替你担着。”
许大茂想说什么,却被何雨柱摆了摆手。
“易叔,咱不说这些。”何雨柱走回桌边,把药碗接过来,“药喝完了,我再给您炖点汤,今天加点虫草进去,补肺。”
“你家哪来这东西?”易中海眯了眯眼。
“有人送的。”何雨柱轻描淡写地说,“说起来也怪,前阵子我帮人做了顿饭,人家感念我,送了点东西。我看着药性好,想着给您留着。”
许大茂知道他这是搪塞,但没拆穿。
“你还真是……”易中海摇头,“你这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认了谁,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那我也认您。”何雨柱咧嘴一笑,“您就安安心心养着病,别想着这些没用的。”
屋子里一时沉默,阳光越发明亮,映得易中海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也多了一分清晰。他的眼神缓缓移动,落在两人身上,眼中有一瞬的水光,却没让人看出来。
“我这辈子,没白活。”他低声道,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眼前这两个晚辈交代。
许大茂这时候才敢插话:“易叔,您可得撑住了……您倒下了,我们这院子怕是得乱成锅粥。”
“你呀,”易中海笑了笑,“你少跟人争是非,多干实事,那才是正经。你跟柱子……都是能扛事的人。”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许大茂抿了抿嘴,没回话,却在心里重重地点了头。
屋外传来一阵猫叫,是邻居家那只老猫在院里打滚。阳光渐渐铺满地面,驱散了夜的余寒。
这一刻,何雨柱忽然有种错觉——这四合院,虽然老了,墙也裂了瓦也歪了,可它还活着,靠着这些人、这些情,活得扎实,也活得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