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昌九年,大年三十。
今年的大年夜,最热闹的莫过于定州王府了。
今天晚上,聚集了周放所有兄弟家人,整个定州王府的庭院,摆了十几桌,一副人声鼎沸,热闹嘈杂的场景。
李叔李婶坐在主位上面,身旁围着周放吕长台等小一辈的人,不时的站起来敬酒,献上对老一辈的祝福。
李叔李婶今日更是开心,特别是李婶,怀里揣满了红包,每个里面都包着碎银,对这些辞岁的晚辈,一个不落的发着。
周放与兄弟们,也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与两位老的磕头祝福,喜的二老嘴都没有合拢。
吃过年夜饭,兄弟众人难得的耍起了钱,不求输赢,只求个热闹,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子夜时分。
定州王府的院中,结束了打牌取闹,众人翘首以盼的望着庭院中央,那里一排排的烟花,正在等着被点燃。
时到今日,大余王朝的火药研发,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且不论军事能力发展的如何,就这些花里胡哨的研究,达到了一定高度。
“砰!砰!砰!”
只见一个个火蛇腾空而起。随后在夜空中炸响开来,接着便是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中。
“呵呵……呵呵……好看……好看……!”
坐在木制轮椅上面的李霸天,也在此刻拍起了双手,一脸欢喜的望着夜空绽放的烟火。
周放离开了贺家兄弟身边,蹲到了李霸天的身边,随他看起了夜空中的烟火。
“霸天、好看吗?”
周放蹲在李霸天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脸上透着微笑望着他。
“好看!好看!牵马牵马!”
李霸天歪着头看向夜空,在周放问他以后,扭头看向了周放,脸上的笑容也是收了起来,一脸认真的望着周放。
“嗯……,牵马!等你好了,就让你牵马。”
周放拉着的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也对他露出认真的表情。
蹲在李霸天身旁的一个女人,正是李霸天的媳妇,听到二人的对话后,偷偷的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
“给二老磕头了!给李叔李婶辞岁!”
接下来,从周放开始,一个个的对着李叔李婶跪了下来,在那磕起了头。
“好!好!好!”
技术立身笑的合不拢嘴,对每一个磕头辞岁的孩子,都从怀里掏出了红包,塞到了他们的手中。
………………。
热热闹闹的一个大年夜,在蜡烛燃尽天空拂晓的时候,也是正式结束,辞旧迎新来到了新的一年。
这帮兄弟自不用说,大年初一天刚亮,就踏进了李成的家门,去给李叔李婶拜了个早年。
大年初一,自不用说,都在李成家吃的饭,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喝的七七八八,东歪西扭。
李成身为东家,不用大家客气,兄弟们还能踉跄走路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能动了。
而初一登门的周放,在到了下午时分,也是步履蹒跚身体不稳,此刻正待在李叔李婶的房内,安静的坐在凳子上面。
“放儿。”
“婶?”
“婶子跟你说道说道,你也别嫌弃我唠叨,这啊,一年一年过得太快了,婶子叔可见的老了,你啊,在兄弟之中,就属你是最有出息,以后可要帮衬着他们,
有些时候啊!婶子不想说,李松霸天这两孩子的事,婶子知道,婶子每到晚上的时候,就能想到,心里也不是滋味,放儿啊!你可要照拂起来啊!”
李婶摸了摸周放的头,就如周放小时候一样,满目慈祥的望着他。
“婶!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心里都有数。”
“哎……,你从小都懂事,婶子知道,你就多费点心。”
“嗯。”
周放低着头,乖巧的与李婶应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大年夜的气氛,一直热闹不见平静,到了子夜时分的时候,长宁大街上,还是一幅热闹欢腾的场景。
周放从李成家离开以后,此刻正走在回往王府的路上,他的身后,王府的马车正缓缓跟着。
他也不知今晚怎么了,此时的他,只想安静的走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直安静的走下去。
大街上迎面走来六七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打打闹闹的闹腾着,周放停了下来,站到了一旁。
他双手搭在身前,望着这群脸上洋溢欢笑的少年,一直到他们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
“王爷,上车吧,时候不早了。”
在那群少年离开之后,赶车的仆人来到周放的身前。
“再走走吧。”
周放随意说了一句,便转身继续走在了长宁大街上面,不时的望着天空中升起的烟花,虽然没有夜间的璀璨夺目,但也是声响震天。
出了城门后,周放坐上了马车,马车直奔王府而去。
定州王府外的园林之中,周放回到王府后,便独自来到了这里。
“主上。”
“过年这几天,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如果遇到紧急的事情,哪怕暴露也要及时出手。”
“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主上放心。”
“据说皇上已经开始再拟讨贼檄文了,估摸着过完十五,就要昭告天下,对南越国正式下令讨伐,
所料不错的话,我这次定会再次率军前往,这次不带你一同前往,京都城的事情,你一定要给做好。”
周放看了一眼胡武,说完之后,目光随后看向了远处,这次他要解决一些后顾之忧,因为他最近的有越来越不好的感觉。
他不知这种感觉缘何而起,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想再被动的去承受一些事情,有些事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他才能放心。
“嗯!属下已经联系好了平兰城,一旦主上你离开,属下就开始着手这些事情。”
听到周放的话后,胡武与他应声说道。
周放暗自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在说话,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之中,目光时而凝聚时而游离。
承昌十年,是一个新的开端,也注定是不平定的一年。
....................。
入夜时分,相比于京都城百姓家中的热闹气氛,反观七王府里就冷清了许多。
虽然七王府的大门上,也挂着新年的红灯笼,可整座王府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反而透着一丝压抑。
此时府中的两名丫鬟,小心翼翼的端着几道美食与一壶酒,送到了七王爷的房内,匆匆放下之后又急忙离开,不敢多在内耽搁一下。
看她们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惧怕房内之人,实际上也是如此。
自从七王爷在红叶山遇刺回来之后,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府中的下人也是畏惧他,但到不了恐怖的地步。
现在可是完全不一样了,七王爷整日独自待在房间之内,并紧闭房门,时不时在房间内大吼大叫,摔打东西。
对进到房间的下人,要么是满口脏话高声大骂,要么是抡起东西就砸,不解恨之余还上去拳打脚踢。
由于王妃早就过世,王府内的曾经得宠的几房妾室,想着去照顾他,换来的也是破口大骂让其滚蛋,并不准她们往后再踏进房门半步。
一个七王爷,把整个七王府折腾的是人心惶惶,就连大年夜那晚,他都没有出席过年晚宴,不曾露面一次。
在两名丫鬟关上房门以后,余道顺掀起被子下了床,来到了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随即坐了下来。
他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阴沉着一张脸一口饮尽,拿起筷子夹起了菜,吃了几口后,脸上又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哐当!”
只见他伸出胳膊,一用力就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扫到了地上,顿时碗碟碎了一地,酒水洒的到处都是。
屋内的动静,吓的房门口两位丫鬟一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后,脸上浮现后怕的表情,皆是缩了缩小脑袋。
余道顺在酒菜摔了之后,并未消去脸上的怒气,正在房间内一脸烦躁的走来走去,每当他低下头的时候,脸色就越加难看几分。
伤势未愈,身体还传出隐隐作痛,让他的脸色变的发白,再加上阴沉着脸,一眼看上去,的确让人感到恐怖异常。
“周放!”
他又来回走了一会后,额头已经痛的渗出了汗珠,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咬牙切齿的喊了一遍周放的名字。
他现在对周放的恨,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了,已经恨之入骨过犹不及,时时刻刻都有把周放给整死的想法。
虽然他所受的伤,到现在并未传出去,但他知道,不管皇上压不压,这事迟早都要传出去,传到京都城的街头巷尾。
那个时候,他就是百姓茶余饭后的口中谈资,他就会成为大余王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会伴随他的一生,哪怕他不在人世的时候,这个笑话还会依然在,依然会被后人传下去。
一想到这些,坐在床上的余道顺,就双目喷火,胸口被压抑的剧烈起伏,胸中一口恶气难出,他喘着粗气急需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猛的站了起来,随手拿过一把匕首,揣进了自己怀里,走了两步想了想,他又把匕首放回去,空着手朝着门外走去。
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四下没有人影,原先门口的两名丫鬟,刚才被吓了之后,也是离开了此处,想着等王爷怒气消了一点,再过来收拾一下。
余道顺也不在意,他站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后,便抬腿朝着后院走去,后院正是那些侍妾所居住之地。
“吱呀......。”
来到后院之后,他走到了一处内在小院落,到了还亮着光的房门口,伸出双手推开了房门。
“王爷?王爷你怎么来了?”
听到房门的响动,内间走出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见是王爷出现在眼前,脸上有些惊讶,也顺口的问了出来。
只因七王爷受伤以来,可是一直足不出门谁也不见的,没曾想今日他竟然主动来到了这里,难免会有些意外。
“怎么?本王不能来了不成?”
余道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皱着眉头反问起她来,接着便直接越过了她,径直朝内间走去。
“不是不是,王爷误会了,妾身是担心王爷的伤势,你若是要见妾身,让下人通知一下,妾身赶过去才是。”
侍妾脸上露出笑容,急忙对着余道顺解释了起来,边说边上前挽起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哼!本王当不能来了呢。”
“王爷说笑了,妾身可不敢。”
余道顺斜眼看了一下身旁的美人,并未拒绝她的搀扶,没有将其推开。
“王爷今晚是要在妾身这里歇下吗?”
搀扶着余道顺坐到了床上,侍妾也跟着坐在他的旁边,双眼柔情似水的望着她,隐约之间透着一抹娇羞。
“嗯。”
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句,余道顺闻着充满香味的房间,又看了看身旁娇羞美丽的女子。
“那妾身这就侍候王爷歇下。”
侍妾再次露出妩媚的笑容,说完之后,就跟着站起了身子,将房内燃着的多余蜡烛熄灭,只留下桌子上的一根在那燃烧。
随后她步子轻盈的走到了床边,扶着七王爷躺进了床上,在跪在床上,松开了床上的布幔。
七王爷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任由侍妾帮他宽衣解带,不过在解到一半的时候,他伸手阻止了侍妾的下一步动作,侍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余道顺依旧是面无表情,侍妾见状也不敢恣意妄为,如今王爷的脾气,她与王府内的人一样,都是捉摸不透。
片刻过后,余道顺伸手拉开了布幔,下了床后站到床边,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嫌弃的甩了甩手,探着身子把床上的被子掀开。
只见那名侍妾,此刻已是眼球凸出,嘴巴大张没了呼吸,随处都是凌乱,全是奋力挣扎的痕迹,凸出的双眼,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用被子将侍妾活活的捂死之后,此时的余道顺感觉舒服多了,堵在他心中的那可恶气,此刻也是散去了不少。
“来人!”
走到了房门口,余道顺冲着黑夜之中喊了一声,听到动静后,急忙跑过来两名小丫鬟。
“王爷。”
“去将房内收拾一下,随后在让人处理干净。”
“是,王爷。”
交代一句之后,余道顺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表情,晃着身子就离开了这座小院。
两名一直低着头的丫鬟,在耳中听不到王爷的脚步声后,这才抬起了头,相互看了看,脸上都带着不解的表情,不知王爷话里的意思。
不过也仅此疑惑了一下,不管王爷说的什么意思,王爷的命令,她们还是要绝对遵从的,二人转身就朝着房内走去。
走在那里,二人也是心中嘀咕,为何不见六夫人出门来送王爷,王爷让她们收拾什么。
带着小心思走进了房间内,房间内很是安静,没有一点的动静,这就奇怪了,难不成六夫人睡熟了不成。
“夫人?夫人你睡下了吗?不知要收拾些什么?”
二人站在屏风的前面,冲着内间所在,轻声的开口问了两句,问完之后侧耳听了起来,可是半天也没见夫人应声。
两名小丫鬟再次相互看了一眼,便抬腿朝着内间走了过去,动作很轻,想着六夫人要是真睡着了,别惊醒了她。
来到内间后,二人顺眼便看了过去,只见床上的布幔垂下合在一起,被子从缝隙中露出了一块,快掉落在地上。
床边的木塌上,一双绣花鞋整齐的摆在那里,只是地上似乎有一块血迹,布幔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听不到任何声音传出来。
“夫人?”
两名小丫鬟的脸上满是疑惑,站在床边又轻声的唤了一下,等了一会仍是没有反应,二人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其中一名丫鬟,顺便伸手拿起露在外面的被子,准备给放回床上给夫人盖好。
“啊!呜!”
就在另外一名丫鬟轻轻将布幔掀开半边,看到床上的场景时,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受到惊吓的没忍住叫了出来,又急忙松开布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眼透着惊恐瞪的老大。
另一名正准备放回被子的丫鬟,也同时看到里面的场景,此刻手里还拿着被子,保持弯腰的姿势,只不过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吓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夫人死......呜!呜呜!”
一声尖叫发出,手拿被子的丫鬟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另一名丫鬟。急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对她摇了摇头。
就这样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带着恐惧的表情缓了好大一会,这才强行让彼此冷静下来,接着伸出颤抖的手,再次拉开了布幔。
看到床上的场景,她们总算明白王爷让她们收拾什么了,也明白为什么还要找人来处理干净了。
只见丫鬟口中所喊的夫人,面目狰狞的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身上到处都是撕咬的痕迹,伤口的血迹早已不在流出,身下更是大小失禁相互掺杂,随着布幔的拉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呕......!”
其中一名丫鬟就没有忍住这种气味,又加上夫人的死状,此刻也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扭头在那吐了起来。
子夜时分,乌云遮住了月光,让这个黑夜变的更加如墨。
一辆马车从七王府的后门离开,拿着七王府的令牌,顺利的出了城门,直奔偏僻的乱葬岗之地。
到了地方,马车停下以后,车内跳出了两名王府家丁,合力从马车内抬着用布包裹严实的尸体,走到乱葬岗的深处,把尸体扔在了地上。
接着走过来另一家丁,提着一罐桐油走了过来,随后将罐里的桐油,全部倒在被布包裹的尸体上面。
随着火苗的升起,尸体很快开始燃烧起来,几名家丁也返回了马车所在位置,赶着马车离开了此地。
寒夜乌云孤月,红颜薄命断魂。
空空无暇入世,香消世人几闻。
天亮之后的七王府,府内一切照旧,除了丫鬟以及那几名家丁,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大家该忙什么忙什么。
除了不见六夫人的身影,别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而看不见六夫人,府中的下人自然不会多嘴打听,主子自有主子的事情。
而此时的余道顺,也是醒在了房间里面,正坐在桌旁吃着下人端进来的早饭,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看上去心情也较往常不错。
吃罢早饭以后,更是难得的出门在府内转悠了一圈,嘴角时而挂着邪笑,望着悠闲的王爷身影,府中下人纷纷心中猜测,王爷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至于是不是好事,下人们不知道,余道顺却是知道,经过昨晚之后,他找到了能让自己痛快的事情,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好事。
现在的余道顺在身体受创以后,内心也开始慢慢变的病态起来,病态到扭曲残忍,病态到慢慢失去了人性。
“参、参见王爷。”
他人对于王爷的变化不知,可昨晚后院的两名丫鬟,却是知晓,在路上遇到他之后,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说话都是磕磕绊绊有些啰嗦。
“嗯。”
余道顺眯着双眼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继续晃着离开,两名丫鬟一直站了好久,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抬头彼此相望的时候,都看到对方额头的汗珠。
昨晚她们两个眼睁睁的看着六夫人的尸体,跟包死狗一样给用布裹住,看见家丁毫无感情的抬起来扔在马车上,在夜色之中拉离了王府。
回到自己房间的二人,望着身边睡熟的其她小姐妹,二人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六夫人的惨状。
好不容易天快亮迷糊了一下,又各自惊醒了过来,一直到天色大亮,再也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