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杀出山谷之后,回身望向桃花涧方向,已经看不到桃花涧了。
他的泪水哗哗而下。
他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又哭不出来。
他伸手抹抹脸上的血水和泪水,走到一株大树下,一手拄刀于地,孤坐着。
他红肿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前方!
唉!最亲的人走了!
相爱的人也将与自己远隔天涯。
都是自己不好!
都是因为自己的狂傲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宋国皇宫里自报家门,张扬罗家刀法和罗家枪法,又有谁能这么快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宋国的追兵怎么会到唐国来追辑自己,从而吓怕胆小懦弱的皇帝,从而将父亲削职为民,又扣押父亲麾下的虎将及其家眷,导致父亲忧心如焚,激愤而亡?
唉!
咚咚咚……
罗秀思忖至此,伸手捶胸,泪水又哗哗而下。
他天生豪气,性格狂傲,但是,此时,他心里却是满满的愧疚,满满的歉意,满满的自责。
罗秀自怜自艾又自责一番,伸手抹抹泪水,发现满手掌都是血水,于是,他将左手缩在衣袖里。
然后,他衣袖一拂,右手挥刀,将左衣袖割下来,擦拭脸上的血水,又擦拭弯刀上的血。
他望着这把祖传弯刀,心里又暗道:今后,我就要亡命天涯了,在刀尖上舔血了。我在江湖上,再也不能使用这把祖传宝刀了。
否则,我的身份会泄密,我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爹因为我而逝。
我却只能为爹而生!
罗家传到我这一代,不能从此绝后!
将来总有一天,我还得回来,和四梅妹子成亲!
我不能辜负她对我的爱。
嗯!我还得有一匹马。
否则,遇到宋国辑捕我的武士,若我又不是他们对手的话,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唉!也许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四梅妹子已经和别人成亲了。她姑娘家家的,总不能等我一辈子呀?
唉!她又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同海底捞针。
唉!我又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罗秀沉思片刻,反思一会,伤心一会,寒心一会,他狂傲的性格稍稍有些收敛。
他年纪虽然很小,但是,沧桑了一回,家破人亡,仅仅一天,就又成熟了许多。
忽然,他又想到周游、余俊山、程志邦等人已经前往宋国行刺皇帝,想到自己无家可归,在唐国已经无生之路。
于是,他不由心道:荆轲刺秦,壮士一去不复返!故事虽然悲壮,但是,也表现了荆轲重义轻生、为燕国勇于牺牲的精神。
我罗家世代忠良,我爹一生戎马,为的就是保唐国太平天下。我何不潜往宋国?盼能以此相助周游兄等人一臂之力,或许,真的能刺杀宋国皇帝呢!
嗯!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我能不能活到明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得让我爹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慰!
什么事情能让我爹得到安慰?
就是为我罗家洗涮罪名!
我老罗家世代忠良的英名,不能毁在我手上。
嗯!就这样!
罗秀心想至此,伸手抹抹泪水,自己点了点头。
他收刀入鞘,站起身来,徒步上路。
黄昏日落,残阳如血。
罗秀来到了山下的一个小镇上。
晚风柔柔,镇外的池湖泛起阵阵涟漪,依依垂柳随风轻轻地拂动着。
罗秀伸手轻抚肚子一下,便走进镇上的“清风客栈”。
“哗!这是谁呀?”
“满脸血污!不会是逃犯吧?”
“是啊!他还带着刀啊!报官吧?”
岂料,罗秀刚刚踏入客栈,便听到了阵阵议论。
“唉!”
罗秀暗暗叹息一声,转身又走出了客栈大门。
“肯定是逃犯!”
“是啊!你看,那人被俺们说说几句,就吓跑了。”
“不会啊!他还带着刀呢!此人若是逃犯,还不砍俺们几刀?”
“古人说,做贼心虚嘛!”
罗秀跨出客栈大门,却依然能听到身后刺耳的议论。
“姥姥的,死就死!少爷没怕过!哼!”
罗秀本就天生狂傲,只因为家破人亡,才刚刚收敛。
但听如此不堪入耳的讽刺声和讥笑声,他的傲气又涌上心头。
他倏然转身,复又跨入“清风客栈”,大喝一声:“小二,给爷来间上房,老子来此公干,今天抓贼,打饿了,打累了。快点!”
“来喽,爷!爷,楼上厢房请!”
店小二闻言,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罗秀朝他点了点头,迈开大步,朝楼上走去。
“哎哟,原来俺们误会他了。”
“是啊!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公差啊!”
“哪里来的捕快呀?”
“听声音,这小子似乎年纪不大啊!”
“如果朝中有人,年纪小,也一样能当官!”
“什么官不官的?这小子最多就是一个衙役而已。”
“咦,看他走路带风,似乎武功很高哦!”
“高个屁!一天没风了。现在天黑,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