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拨完最后一弦，暖月一脸复杂地看向坐在榻上的绿裙少女。
正如青青所言，青灵虽然和红衣少年打得难舍难分，但她去拿琵琶时，两位的剑几乎下意识都避开了她。
所以手里的琵琶，她是拿得异常顺利。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榻上的绿裙少女突然感慨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她脸还是花的，配着这一声莫名深沉的慨叹，有种莫名的滑稽。
暖月禁不住弯了弯唇。
其实青青不那么任性，一直是现在这样的性子的话，倒也让人喜欢得紧。
但随即，少女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她直接愣住。
“宗门...我就认识一个宗门，姑娘是上剑门的么？”
暖月摸着怀中琵琶，正在想怎样回答时，榻上的少女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不过是不是并不重要，反正就我接触的这个宗门来说，里面的人，都是相当不错的。”
“你...接触过上剑门？”
指尖微动，暖月禁不住看向青青。
这...怎么可能呢？她想不通。
“对，不瞒你说，我曾有幸当过清虚子的关门弟子，只是时间很短就是了。”
“后来，我就下山了。”
少女解释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叫乔连溪来着，如果你来自上剑门，可能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少女话说得很轻，也很轻松，仿佛是在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但暖月却早已张大了嘴巴，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连怀中的琵琶，也差点摔落在地。
但随即，她就立马冷静下来，看向瞎眼少女，“你怎么证明，你是乔连溪，我没记错的话，乔连溪，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吧？”
少女却是笑了笑，带着点无奈，“你知道屋里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家伙是谁吗？是青灵剑。”
“我想，当初我在上剑门被熟知，不仅仅是因为我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更重要的是，我是那个被青灵剑认可的人。”
“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让你信服，也许你会认识同样来自上剑门的玉云子，亦或者是...玄千雪？”
这话一出，暖月是不想相信，也有些难了。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刚刚你跟疯了一样......”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尝试着给你概括一下。”
“就是当初我是打败了清虚子才得以下山的，青灵剑也是我带走的，我带走它，是为了完成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在完成的过程中，出了差错。”
“机缘巧合之下，我失去了力量和肉身，而正在我虚弱的时候，可能是青灵剑觉得我是怀着目的接近它吧，愤怒之下，就封掉了我的记忆，把我的灵魂，塞进了这个壳子。”
“其实我是觉得我做的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你看，现在的青灵剑，是不是今非昔比？”
“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它这样...对我，阻挠我的步伐。”
小乔的记忆、青青的记忆，还有他原本的记忆......就像是尘封许久的记忆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他快速吸收的同时，虽然面上不显，内心也是惊疑不定。
他确实该感谢面前的姑娘，如果没有偶然间听到她的琵琶音，他就不会跟着内心起共鸣，那是他和某种东西之间的共鸣。
那份共鸣，仿若发自内心深处，源自心底，最迫切的渴望，让他无法忽略。
所以他就跟随这琵琶音，坚定地找到了这里。
暖月一直在仔细看着少女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虽然被凝固的液体糊了一脸，有些影响她的判断，但她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面前的人，没有在撒谎。
那张脸上，确实是真真切切、真情实感的疑惑。
她突然想起青灵剑刚才有对那位惨死的少女说过，乔连溪就躺在她怀里。
这句话，几乎完美印证了面前少女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具女性的躯壳里，藏着乔连溪的灵魂。
“青灵剑是噬主之剑，它做事要是符合逻辑，它就不该噬主，你一开始，就不该对它抱有太多幻想才是。”
“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倒是不好奇乔连溪要做的是什么事，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别人愿意说，不用问，也就告诉了。
追根究底，到底没意思。
但青灵剑却是和她，和上剑门脱不了关系。
上剑门弟子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一颗侠义之心。
暖月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也不例外。
她看乔连溪这个人，就是当初自视甚高，想利用凶剑之力，又被狠狠反噬的典型例子。
绿裙少女对她的话倒没有反驳。
“所以你是上剑门的人，对吧？”
乔连溪问道，但话里话外，已经是相当笃定。
暖月抱紧了怀里的琵琶，算是默认了。
她望着面上一片狼藉的绿裙少女，内心感慨万千。
乔连溪，他的经历，曾经被上剑门不少弟子暗暗称羡。
没想到再见时，他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如果不是他主动说出来，谁会将刚刚叫青青的少女，联想到上剑门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上呢？
从前她只听过青灵剑的凶名，现在，她算是真正看到这把剑对人的摧残。
可怕，太可怕了。
如果自己没有弹那曲琵琶，如果乔连溪没有恰好在这附近，如果青灵剑没有暂时离开，也许连乔连溪自己，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纵使内心激荡，暖月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坐在榻上的人。
“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绿裙少女说得很平静。
“你的东西？”
暖月怔了一下，面露疑惑。
乔连溪却没有再回答，反而是摸索着，就要下榻。
眼看就要摔倒，暖月微微皱眉，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扶住少女。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的处境——”
她话还未说完，身旁纤弱的少女就仰起了那张花掉的脸，嘴角处的弧度，看得暖月一呆。
“你是觉得我的眼睛瞎掉了，现在是一个毫无能力的人了吗？”
“不。”
“恰恰相反，瞎掉的眼睛能隔绝外界的窥探，而一片漆黑的世界，反而让其它感官变得更为灵敏。”
“我要取回的东西......不需要眼睛的辅助，只需要——遵循心底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