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秦苏瞠目结舌看着满满一屋子抚着肚子的尼姑。

十八位出家女尼,东歪西倒靠墙坐着,一手按着肚腹,一边有气无力的呻吟。连一向老成持重的主持念因师太也顾不得仪表,盘坐在蒲团上,弓着腰,两只手全压在小腹上了。

“怎么会这样?”秦苏满面震惊,向师太问道。“你们怎么了?”

“井水……让人……下……药了……嗳唷……嗳唷……。”

秦苏这才注意到念因师太脚边放着一桶水,一枝银筷掉落在地上,前端灰蒙蒙的,与其余部分大不相同。水中果然有毒,但从银筷的试色看来,这毒性倒不甚猛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知道是谁干的么?”

念因师太摇头呻吟,说不出话来。是墙边一名女尼答的话:“也就是午间……的事……做早课时还好好的,到中午吃罢饭,就……开始……肚子疼。”

午间,正是秦苏出去给胡不为买吃食的时候。昨夜里从路通手中拿回了银两,秦苏兴奋得一夜没睡着觉,盘算了一晚上,到天色刚亮,就兴冲冲跑到城里,订了客栈,然后给胡不为买回好些东西。却不料想,会有人趁这个时候到庵里下毒。

秦苏抄起桶中毒水,放到鼻下嗅了嗅,却闻不出什么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秦苏皱着眉头心想,十余位出家人并非江湖中人,一向与世无争,多年来平平安安,也没听说跟人有过什么争执,此时怎么会有人来投毒?“难道是为财?”秦苏马上摇头,这小庵里香火不盛,谁会觊觎功德箱里那点子铜钱?众尼姑都是自种自吃,更是身无余财,最穷的盗贼都不会跑来偷窃的。

既不为仇,又不为财,那为的是什么?秦苏想不明白。

殿中群尼呻吟之声一刻也没有停止,看到念因师太面色苍白的模样,秦苏只得暂收了猜测,说道:“师太,你们先忍一忍,我到城里找个大夫来看看,开个方子给你们解毒。”说罢疾步出门,直向江宁府奔去。

不多时分,便带个老郎中赶回来了。此时尼姑们早被折磨得不成模样,人人面色蜡黄,内急里重,脚不点地轮着向茅房里奔。老头儿验过井水,又逐一给众尼诊脉翻看眼睛舌苔,说道:“这中的是虎狼草之毒,虽然麻烦,但还不算厉害,只需每人服下一碗生鲜羊血,这毒性便可解掉大半,我再开个三黄汤,照方煎下,连服五日便该好了。”说着打开药箱,取了笔墨,在纸上写下黄芩,黄莲,黄柏,甘草几味药,交给秦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食荤腥……我们不能喝羊血。不知道施主可还有别的解毒良方么?”念因师太宣了声佛号,低声说道。老郎中如梦初醒,从秦苏手中夺回方子,连拍自己额头:“错!错!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嗳,不喝羊血……也还有别的法子,就是麻烦些……”低头想了想,说道:“好,我再给你们开个方子。”手下不停,在黄纸笺上又开了几副药。仍是先前的三黄汤,后面再写上碳灰、绿豆,芦参。

“先取几桶净水来,”老郎中吩咐道,“让她们都喝下,喝吐为止。”他指着手中药方,对秦苏说:“然后每人服下二钱碳灰,三个半时辰后,服下芦参汤催吐催泻,这体内的毒质便消得七八分了,日后喝三黄汤绿豆汤慢慢调养,驱除余毒,便无大碍。”

秦苏听他说得自信,心下稍慰。当即应声出去了,寻思着到邻近人家去,雇请几个青壮来帮忙抬水。眼下众尼姑中毒事急,秦苏虽然挂念胡不为,但却未得其便进去照看他。差幸胡老爷子不饮不食,这中毒之苦倒与他无干。秦苏先前买回东西时已回过房中,知道胡不为没有中毒,所以倒不如何担心。

秦苏想着心事,一脚跨出院门。正在这时,猛然瞥见右边墙角青影一翻,依稀是片衣角的模样。似乎有人看到她出来,缩到一侧去了。秦苏心下起疑,不知道会有何人在这里隐藏行踪,当下拔足飞纵过去,拐过墙角,却正迎上一个汉子错愕慌乱的眼睛。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秦苏喝道。

那汉子“啊唷!”一声,不敢答话,回身就跑,哪知秦苏手臂一伸,便已扣住了他右边锁骨。

那汉子身上全无武艺,哪里抵挡得住秦苏的进招,肩部登时被拿实了,疼得连声叫唤:“姑娘行行好,我……只是路过这里,我没干什么……哎哟……哎哟……轻些!轻些!”

秦苏哪里肯信,冷笑道:“路过这里?这里荒僻无人,左近又无道路,你怎么会路过这里?而且,既然什么都没干,为什么会看见我就躲?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东西!”汉子答不出来,只是哀声叫唤。

“说!你到这里干什么?!”

“没有……哎哟……哎哟……疼!”

秦苏见他一边叫痛,眼睛却滴溜溜四处乱转,似乎要寻找脱身道路,手上加劲,指间的力道立时加重了一倍。那汉子出奇不意,感觉肩头直欲碎裂,半身都麻了。一时长声惨叫起来:“啊!啊!饶命啊……我不是来偷看,我是来解溲的……”眼见秦苏不为所动,而肩膀却如插了千百支钢钉般难熬,汉子再也忍受不住,情急之下,智慧顿生,一手拉下裤带,乱嚷道:“不行了!憋不住了!再不放手我就当真尿裤子了!”

眼见那人裤子从腰间急速坠落,秦苏吃了一惊,登时臊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回身就走。她哪里想到这人会用这样无赖下流的法子脱身?心中又慌又气,面上红白交替,虽然明知这人定然和投毒之事大有干系,可是当此情形,她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有道是:猛虎山林威难当,落进平阳也枉然。遇上这样的无赖汉子,秦苏只能是束手无策。掉头向着庵门跑去,心中只盼离那下流贼远一些。那汉子倒也不敢耽搁,看见秦苏转过身去,忙一手提裤,向另一个方向狂奔,片刻后消失在草叶中了。

“这人是谁?他会不会就是投毒之人?又为何事投毒?”秦苏脑中一堆疑问,却仍然不敢转身回看。适才那一幕惊心动魄,她是生平未遇。大姑娘家面皮儿薄,又素来守礼,又怎能强求她能够安然以对?秦苏一颗心怦怦乱跳,感觉腿都有些软了,心中只是后怕:“他会不会跑近我身边来?他那样子……啊!太羞人了!”

一口气跑到尼庵门口,听到后面再无声息了,知道那人并没有跟来,秦苏才长呼出一口气,宁定心神,回身快速扫了一眼,只见长草飒飒,四野俱静,汉子早跑得不知所踪了。

秦苏呆立在门外的菜畦中,兀自不能从震惊里摆脱出来。直到门里群尼呕吐之声响得紧切,声声入耳,才如大梦初醒般,重拾了心情,大步向府城奔去。庵中尼姑正等着她的药方救命呢,可不能耽搁得太久了。

半个多时辰后,秦苏提着一大包药,领着四个青壮闲汉,两个小药僮儿回到庵里来了。殿中诸人都已等得望眼欲穿,见她回来,俱是喜不自胜。当下老郎中唤过僮儿,细细吩咐了煎药法子,把一应细节都解说明白了,跟秦苏讨了药资,离庵而去。

几个闲汉在重酬之下,干活加倍卖力,只不多功夫,从左近村子担了十余桶水来,让尼姑们放口猛灌。

那老郎中悬壶行医数十年,手底下倒有些真功夫,开得方子对症得很。一干女尼饮过净水后,腹中雷鸣,不住脚的向茅房里奔,虽然麻烦,但如此这般一个下午过后,那些腹中绞痛呕吐发汗的征状却已消减下去了。看着念因师太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秦苏也终于放下心事。回到偏殿中照顾胡不为。

胡骗子被冷落了整整一天,早饿得前心贴后背。秦苏喂他吃饭,一口素馅饺子未到嘴边,他的馋涎早淌下有一尺长了,喉结急速滚动,显然已是饥不可耐。秦苏看得难过无已,一边自责,一边想:“等明日把客栈退了回来,给胡大哥买些卤食吧,这半个多月不吃肉,他的身子可怎么复原?”

明月穿窗,蛙声伴眠,一夜间杂响无数,秦苏累了,服侍完胡不为后便和衣沉沉入睡。

等到次日一早,时刚入卯初。睡梦之中猛听到外面呼声大作。有人扯着尖利的嗓门惊叫:“蛇!蛇!好多蛇!”

秦苏一惊而醒,一骨碌爬下床来,跑到门前抽开了门闩。

刚推开殿门,登闻腥气扑鼻。

秦苏魂飞天外,看着院子里黑压压一片,也不知多少条蛇在游动盘踞。尼姑庵在一夜间变成了蛇窟。宽阔的庭堂,此刻变成了蛇的天下,无数黑黄之虫蠕蠕而动,缠结在香炉,石柱,小树之上,吐着黑红的信子。

正对着秦苏门口的小石板道上,此刻六七条黝黑铮亮的大蛇盘结成团,伸展作势,曲项吐舌,咝咝的吐息之声传入耳来,仿佛一条条湿腻冰冷的小触手抚摸上心尖一般。

“啪!”秦苏忙不迭把门扇合上了。背靠住门板,只觉得浑身起刺,不自在之极。适才匆匆一瞥,她早看到台阶下,门槛边,井口,菜地,乃至树梢、窗棂、房梁,处处皆现冷血长虫的踪迹。如此众多,怕不有个百八十条!也不知这些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

门外惊呼之声此起彼落。

女人天生害怕蛇虫,虽然已经出家为尼,但这天性却如何能够轻易改掉?一干女尼们连叫带喊,齐向房中躲避。正慌乱无着时,听见念因师太喝住众弟子:“慌什么!都给我住嘴!智通!智能!你们去后院拿竹笤来,智慧,到我房里拿那包雄黄。”

有了住持镇场,一干女尼都不敢叫喊了。三名倒霉弟子硬着头皮,去取笤帚雄黄。过不多时东西拿来,念因师太拿供桌上的酒水调了雄黄,给弟子们搽手擦脚,这般防护周全了,才让她们拿着笤帚去驱赶蛇儿。

吵吵嚷嚷,又叫又跳,这一场驱蛇大业当真惊险刺激万分。十余名尼姑手持笤帚,想把蛇儿扫出门外。群蛇中有性情凶猛的,便盘身弓颈,与尼姑对峙,寻空跳起一咬,惹得满院惊叫。这般折腾了好一阵子,蛇群给赶走了大半。等到快近晌午了,烈日高悬,热浪袭卷下来,余下的蛇儿才终于不耐热毒,向草堆里逃尽了。秦苏和众尼姑们挨个房子搜查,只怕有漏网的长虫躲藏。战战兢兢的,把十余间屋子都搜查遍了,果真又挑出十余条来。

正搜捕之际,外面一个尼姑叫道:“师傅!师傅!你来看!这里有几个口袋,不是咱们庵里的。”

屋中众人蜂拥而出,看到一个小尼姑正指着墙根说话。秦苏低头去看,只见三个粗布袋子散乱扔在墙角,空瘪叠折起来,里面已经没有容物了。

“这是装蛇的袋子!”有人辨认出来了。

尼姑们恍然醒悟,一名法号智义的女尼愤然说道:“有人要放蛇害死咱们!”她踏前一步,用竹笤撩开了布袋口,只听“嘶!”的一声,一条长物从袋中暴长而起,一口咬上了笤帚!

果然是蛇袋子!秦苏和群尼同时色变,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智义手忙脚乱,赶紧翻转笤帚,把蛇缠了几圈,压到泥地下去了。一眼看见念因师太正沉着脸从屋里出来,忙说道:“师傅!咱们惹上仇家了!有人捉来蛇儿,却扔到咱们庵里来!”

念因师太看了一眼蛇袋子,喝道:“别胡说,咱们跟人无冤无仇的,谁会来害咱们?”

智义急道:“哪里胡说了!你看这些袋子,不就是证物么?我就不相信几百条蛇儿会这么巧,同一天到咱们庵里来,还有啊,昨天井水被人下毒,那难道也是假的?”

念因师太瞪了她一眼,道:“就你知道的多!”

正说着,在另一边搜索的尼姑们又发现了新的蛇袋,叫唤起来。智义一蹦老高,叫道:“你看!你看!师傅,真是有人扔的!这下你相信了吧!?”念因师太没有看她,默然不语,只皱着眉看那条压在竹笤下不住盘曲的蛇。

这是条黑草蛇,头钝圆,身上覆满黑鳞。别看长相凶恶,其实蛇的毒性倒不大,咬中人至多是疼痛肿胀数日。这次庭中发现的多是这样的蛇儿,水蛇,草蛇,泥蛇,都咬不死人的。也不知谁会这样恶作剧,找这么些微毒之蛇来投放。

念因师太低头思索,还没得出一个合理答案,边上一个弟子也发出了疑问:“师傅,咱们从来也没跟人有过纠葛,怎么会有人给咱们下毒呢?会不会是有什么图谋?”

念因师太摇头不答,倒是智义把话接过去了:“有图谋那是定然的了,就不知是为财还是其他,瞧他们行事如此阴毒,只怕图谋之事也是卑鄙无耻……”

“啊唷!”智义猛然想起一事,惊叫起来,“莫不是为色?!庵里几个师妹姿色都挺不错,还有秦苏姑娘,我看他们定是贪图……”

眼见弟子口无遮拦,越说越是不堪,念因师太赶紧喝止住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还在乎这些皮相分别?智义,我看你俗念未了,尘根未净,罚你到佛祖跟前悔过,念诵一千遍《佛说菩萨念佛三昧经》,天黑之前,不许出门!”

智义老大不愿,嘟嘟囔囔回大殿中去了。门外众人都陷入沉默中。

片刻后,另一名女尼说话:“师傅,咱们跟人没有恩怨,会不会是……别……别人……”她迟疑了一下,偷看秦苏一眼,后面的话低了下去,终究没有说完。

秦苏心中雪亮,如何听不出那尼姑含下的下半截话?其实早在昨夜里,她就已经怀疑了,一干尼姑身无余财,又是跟人绝无交往,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有人跑来下毒?想来想去,也只有她秦苏才会惹来仇家。

可是,自己来到江宁府城,也没冒犯过什么人呀?跟盗贼路通的梁子,也在前夜里解决干净了。路通信誓旦旦,说以后再不敢上门找麻烦了。难道……是师傅?玉女峰知道了自己的踪迹,要下毒来害死自己么?

她想了想,又缓缓摇头。若是师傅知道自己躲在这个地方,决不会用这样的手法来害自己的,以师傅的性子,多半会领着师姊师妹,跑到这里来痛斥一顿。说到下手伤害,秦苏倒坚信师傅不会如此绝情。

那么,还有谁?秦苏抓着头皮,苦苦思索。

难道……竟是胡大哥的仇家?!秦苏一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好险!胡大哥虽然现下没有知觉,可当年也曾是名动江湖的(想到这,秦苏倒隐隐有些自傲,觉得自己钟情之人不是平庸之辈,受到这许多人的重视,可见能力了得。至于“圣手小青龙”声名不佳,跟骗子、叛徒,杀人狂,淫贼等罪名相伴相生,秦大小姐自然一点都不记得,从脑海里给抹掉了。)

若说昔日的仇家找上门来,这事倒极有可能。胡大哥虽然丢了魂魄,但仇家可未必就肯轻易放过他。以他先前招受的冤名,所惹仇家定然为数极众。说不定前几日进入江宁府时,刚好被敌人看见了,这两日察明踪迹后,前来下手加害。

秦苏越想越是心慌,一时间登感危机四伏。跟念因师太匆忙打个招呼,赶紧跑回偏殿中去了。看到拼凑起来的桌床上胡不为正襟危坐,不动如山,她才暗舒了一口气。

然而既已知道了危险的源头,她自不敢再马虎大意了。走到胡不为身边坐下,一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感觉胡不为掌心温热的气息传来,心中暗暗发誓:“胡大哥,只教苏儿还活着一日,决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谁要想伤你一根寒毛,得先把我杀了才行。”

然而这一日里,不管秦苏如何提起精神戒备,如何假装漏出破绽诱敌。敌人却始终没有到来。秦苏惶惶不安,守在胡不为身边一直到夜深。夜色笼下,殿外杂声喧天,秦苏更坐不住了,感觉到阴影里处处伏着杀机。她马不停蹄,围着两人栖身的偏殿转看了许多遍,各处角落也搜查干净了,没有发现敌人,可她却仍然不能够安心睡眠。

这般杯弓蛇影的,熬到天色将明。秦苏脑子都发木了,眼见那些假想的敌人始终隐忍不发,她已累得精疲力竭。没奈何之下,在前后殿门,各处窗格布下警戒,才倒头睡去。

第二日清晨,待尼姑们作完早课,秦苏便来向念因师太辞行。念因师太事事随缘,也不挽留她,只道:“红尘之世,苦难良多,现在天下乱象已生,在哪里都会遇上风险。施主在外间行路,可要多加小心了。贫僧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惟有在佛前顺祷两位事事平安。”

秦苏谢了,从怀中取出两锭金子来,放在了念因师太的榻前,歉然道:“小女子前日落难,多蒙师太好意收留照顾。却想不会因此而给诸位师父惹来麻烦。小女子实在感到不安,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就当是小女子谢恩的一点心意,请师太勿要拒却了才好。”

师太微微一笑:“既然相遇,便是有缘。慈音庵合该有这一场劫难,这不是施主的错,你不必过于自责,至于银子……”她看了榻上金子,低声宣了佛号,道:“眼下咱们要给佛祖重塑金身,正要外出化缘。施主的布施可让咱们暂解了难题,阿弥陀佛,施主的善举定会得到善报的。”

秦苏一听,赶紧又从怀中取出三锭金子来,放在榻上。

“小女子身上还有一些银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修金身还需要多少钱?”

师太道:“够了,够了,五百两银子,便是把庙庵重修一遍也够了。”

秦苏想了想,道:“师太,这三百两银子不是我捐的,是……我代胡大哥捐的。若是佛祖开恩,盼他能保佑胡大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罢。”说完,跟念因师太行了一礼,回到偏殿中去了。

不多时候,背着胡不为从殿中出来,念因师太领着众弟子来送行,秦苏和十余位女尼都作了别,便向府城走去。她计划到城里找个繁华所在住下,一来仗着人多,敌人不敢贸然下手,二来,在府城里也好打听小胡炭的下落。

慈音庵离江宁府有八九里路,道上甚是荒僻。秦苏步步为营,只取开阔之地行走。都说暗箭难防,她可不敢再走进山林里了,万一敌人设了伏,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在这样的开阔之处,还能察觉敌人的踪迹。

这一片荒野鲜有人迹,长草灌木都茂盛非凡,快有半人多高。人行在其间,时时被草丛淹没,根本看不清脚下的坑洼。好在秦苏身负法术,背着胡不为八九十斤的瘦弱身子,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提气纵跃,每一步起落都有两丈距离,这般行不多时,远远便看见江宁府的轮廓了。秦苏心中暗喜,心想只要进入城中,便不用再担心敌人的阴谋暗害。

“刷!”的跳过一条沟堑,正欲发足狂奔。猛听身后草声急响,有人叫道:“姑娘!姑娘!请留步!”

秦苏心头大震,暗想:“果然来了!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脚下哪里肯停,发力催入足下,头也不敢抬,一头只向城门急冲。这里离城门不过一里多路,若是全力奔跑,不用一会便可看到卫兵了。虽然那些官兵平素可恶之极,而且面对术界中人时,全然不是对手。但此刻别无他途,惟有这一支力量可资借助。秦苏只盼敌人投鼠忌器,或许因顾忌官府而罢手也未可知。

后面追来之人哪料到秦苏竟然不停反进?只一错愕间,秦苏又已掠飞了十余丈,慌忙提气跟上,叫道:“姑娘!你等等!我不是坏人,我是来给你报讯的。”

秦苏恍若不闻,左一下右一下,像只蚱蜢般跳跃。身影起伏在草叶中,似乎顷刻就要消失无踪。那人别无他法,只得喊道:“胡姑娘!你不想知道你侄儿的下落么?胡炭胡公子。”

这一句话比什么都有效。秦苏闻声止步,旋风般转身,又急纵了过来。

“好贼子!原来是你们捉走了炭儿!你们把他藏在哪里……咦!咦!”秦苏这时看清了追踪者的面目,登时收住脚步,惊叫起来:“原来是你!”

那人文士蓝衫,唇角含笑,眉目间一股戏谑神色,却不正是那日在江边跟搭讪之人!她惊愕过了,想到面前正是敌人,一张脸转瞬又覆上寒霜:“你把我的炭儿藏到哪去了?你们到底想要怎样?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什么伤损,我跟你绝无干休!”

贺江洲双手连摆:“慢来!慢来!姑娘你误会了,我可没有绑架胡公子……你看我这样子,象是坏人么?”他摆个笑脸,神色间果然毫无恶意。

秦苏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全神戒备。

“别!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胆子小,经不得吓。”贺江洲眉毛一展,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报讯,你却这样对待我,唉,真叫人伤心。有道是流水不知落花意,空负一片坠枝情……”

听他杂七杂八的又胡说了一通,秦苏恼了,喝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么?炭儿呢?他在哪里?!”

“不敢,不敢,”贺江洲陪上笑脸,道:“我是想告诉姑娘,已经有仇家盯上你了,要你小心些,这些坏人阴险狡诈,正在图谋怎么……”

“这个不劳你费心。”秦苏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我只想知道,你把炭儿弄到哪里去了?”

“胡公子么?”贺江洲看了秦苏一眼,见她正在凝神倾听,说道:“他……”

只说个‘他’字便停住了。

秦苏见他说话极不爽快,支支吾吾的,心中惊疑不定,忙追问:“他怎么了?”

贺江洲摇了摇头,却不肯再说话了。

“他怎么了!你说啊!”秦苏这下真着急了,一纵过来,站在贺江洲对面喝问。

贺江洲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嗫嚅道:“他……现在……在一个地方,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眼见贺江洲眼神闪烁,不敢正眼看向自己,话中又吞吞吐吐,大有躲闪之意,分明便是来报恶讯的。秦苏一颗心登时凉了,不好的预感霎那间占满心房。她颤声问道:“难道他……已经……已经……”话未出口,泪已汹涌横流。

‘死了?’这两个字何其艰难,秦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却始终没能把它说出来。她盯着贺江洲黯然的面容,一颗心急转直落,片刻间已变得花容惨淡,摇摇欲坠。

“炭儿,炭儿,难道你真的遭遇不测了么?”秦苏在心底下狂喊:“不会的!不会的!炭儿吉人天相,定然不会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如中雷亟。这个噩耗来得如此突然,却叫她如何承受?炭儿是她弄丢的,倘若真的遇到了不幸,她可怎么能够原谅自己!

贺江洲见她脸上猛然失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倒有些不忍,歉疚涌了上来,不自觉的便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安慰道:“姑娘你先别担心,一切答案,片刻后你便知晓了。”

秦苏一把抓住贺江洲的手臂,细长的手指此刻竟如铁勒一般,攥得报讯者骨肉生疼。

“你快带我去!他现在在哪里?!”她几乎是在叫喊了。

贺江洲不敢挣开秦苏的掌握,只柔声道:“你别着急,事情也许不如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说什么?!”秦苏猛抬起头,心中油然生起希望,捏住贺江洲的手突然又加重了许多力道,“你是说炭儿没死么!你说!他是不是还没死?!”她的眼睛熠熠闪光,眨也不眨的看着贺江洲,只盼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乐观的答案。

贺江洲摇头苦笑:“我什么也没说啊。”虽然让美貌姑娘抓住手臂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心仪的女子。但若是这抓的力道能够碎石折铁,却又是另外一说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手?”贺江洲咝咝吸气,缩起了肩膀。

秦苏才发现自己竟然捏住了他的手臂,忙不迭放脱了手。她此刻顾不得害羞,只连声追问贺江洲:“你快说!炭儿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没事?”

贺江洲避而不答,皱起眉头抚自己的手臂,道:“姑娘,你的手劲好大!看来你师傅定然很有来头,你是不是青叶门的?”秦苏想也没想,道:“不是!玉女峰的,你快告诉我炭儿究竟怎么样了?!”

“哦,玉女峰的。”贺江洲心中窃喜,暗为计谋得逞而得意。

“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地方,到时候你自己看。”贺江洲和秦苏并排站了,慢慢向前走,心中开始搜刮关于玉女峰的记忆,要找个话题。“你们的掌门是谁?我记得似乎是叫……叫……叫……”他停住了脚步,抬头向天,作思索回忆之状。秦苏哪知是计,见他不走,急道:“叫青莲神针!她是我师傅。你快走啊!”

“原来你是青莲神针的徒儿!”贺江洲心中暗道,喜滋滋的想:“我还知道你姓胡。”他侧眼去看秦苏,见她青丝微乱,粉颊生香,长睫之下啼痕犹湿。这一番惶急伤心的神情,不惟不减她的娇媚,更增许多楚楚之态。

好一个美貌女子!

如此绝色当前,贺江洲的三魂七魄哪还能安生住着?早就飞到了不知哪重天之外去了,色心一炽,登徒子的本相登时又恢复过来,他一边行走,一边笑道:“想不到玉女峰竟然如此人才众多。嗯!玉女峰,玉女峰,名字取得真好,像胡姑娘这样的人物,若当不得玉女之名,天下还有谁能当得?能见着姑娘,实是小生前世修来的福气。”

“他在哪里?离这还有多远?”秦苏问。

贺江洲登时哑口无言。看来秦苏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赞叹。对花问情,花尚能解语,可这如同天仙般的美人儿眼里竟全然没有他,把他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想想确实让人沮丧。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现在人家心急如焚,哪有心思来听自己的赞美,那不成了空心花瓶么?贺江洲想了一想又释然了。心中更觉秦苏的重情难得。他又素知“好花常生悬崖角,好果只挂高梢头。”的道理,愈是要经历磨难和挫折的,愈是真正的珍物。

当下并不气恼,只是笑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何必现在着急问我?”

“我担心他。”秦苏说道,直直瞪向前方。

“我找了他好久,可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说着说着,秦苏又哽咽了,咬着嘴唇,面颊上两道水痕淌下。“我只害怕他被坏人捉走,折磨他,伤害他。这十多天来我没一刻不记挂着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摇了摇头,将泪水摇落。

贺江洲住了步,满心怜惜的看着她,一腔杂念全抛到身后去了。

这女子如此重情重义,当真难得。对侄儿尚能如此记挂关心,那么,日后呢?对她的夫君和儿子岂不更是……他心中一荡,不敢再想下去了,硬生生把想法从脑中除去。这个念头实在太过亵渎秦苏,想想都觉得罪恶。这女子如此冰清玉洁,正当好好珍惜爱护,万不能和过往那些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了。

见秦苏背着胡不为,两手不得便,他真想上前给她擦泪。若是以前,他也早就这么作了,给女子献殷勤的机会,贺公子一向善于察觉利用的。可是在秦苏面前,不知怎么他竟有些畏缩,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等秦苏情绪平复了,才走在前边引路。

这般沉默走了片刻,已经看见江宁府的城门。

贺江洲收起了浪荡态度,看着胡不为问秦苏:“胡大哥是生了重病么?需不需要找个郎中?若是需要,我可以找个最好的过来……”他听胡炭哭喊时叫姑姑和爹,只道二人是亲兄妹了。

秦苏摇头,低声道:“多谢你了,不过不用。你只要把炭儿的下落告诉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其他的事,不用劳烦你。”

贺江洲点点头,领着秦苏一路前行,在路人惊讶的注目中向家中走去。(未完待续。)

皮皮读书推荐阅读:倾世:朱雀谣认亲反派爹地后,小师妹一路开挂娇气炮灰,被恋爱脑病娇觊觎了太平洋底来人第二部搜狐行动在线发疯小娇夫,摄政王追着宠!要贴贴:哎第三世才追到媳妇惊鸿不照影满门妖孽,团宠小师妹逆天成神快穿:白眼狼惩治计划将军她是引渡人开局公司破产,在娱乐圈咸鱼翻身农女有财被造谣后,丑妃闪婚病弱摄政王平安修行记全职法师炸裂高手铁马飞桥新书无敌邪神感恩过往想动我,问问这些女神答不答应精灵:小智,冠军了系统才来昭棠赋军嫂俏!军爷糙!八零随军闪了腰精灵:从未白镇开始妖孽驸马霸道妃穿成炮灰后,我竟苟成了皇后壶中不死仙全家残废?废柴妹妹她是修仙大佬穿书后,我成豪门大佬追求对象海贼之我当海军的那几天神印:决斗万倍返还,从采儿开始穿越到古代的我又穿越到了未来?总裁,夫人不好惹全网黑后大佬靠玄学综艺爆红封神觅婚和顶流亲弟上种田综艺后我爆红了彼岸重华快穿宿主她被病娇大佬强制娇宠了浮屠劫:师父对我图谋不轨坠入仙道女扮男装:将军她百战封神快穿之余小鱼浪飞了婚姻阴谋人在前文明但是没有挂谁在更新我的书?我在无限游戏里捡男朋友满门恋爱脑,师妹快除草罪神殿太子爷的小祖宗A炸了阴食魔御天启月影之城
皮皮读书搜藏榜:开局公司破产,在娱乐圈咸鱼翻身纤尘山大杂院:人间烟火气你出轨我重生,做你女儿给你送终!穿书后,抢了女主万人迷的属性被雷劈后:我在地球忙着种田穿成养猪女,兽医她乐了小家族的崛起自爆逃债很缺德,我靠讨债攒功德从弃婴到总裁八零军婚:阵亡的糙汉丈夫回来了给你一颗奶糖,很甜哒!原神:我给散兵讲童话影视快穿之宿主她不按套路出牌魔法之勋章穿越女尊,成为美男收割机原神:始源律者的光辉照耀提瓦特农女有财被造谣后,丑妃闪婚病弱摄政王平安修行记荒年全国躲旱尸,我有空间我不虚美艳大师姐,和平修仙界名剑美人[综武侠]仙界崩坏,落魄神仙下岗再就业妃常不乖:王爷别过来犯罪直觉:神探少女全职法师炸裂高手【观影体】森鸥外没有出现过超级农场系统死后:偏执王爷他为我殉葬了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臣与陛下平淡如水蓄意撩惹:京圈二爷低头诱宠安老师!你的病弱前男友洗白啦荒野直播:小糊咖被毛绒绒包围了逆水沉舟寻晴记各天涯铁马飞桥新书无敌邪神古穿今:七零空间福运崽崽感恩过往至尊星魂至高仙帝:从原神开始的养老生活弑龙蚁女尊:穿越女尊经商娶丑夫!别宠了,黑莲花后妈顶不住了!想动我,问问这些女神答不答应合约当妈爆红娃综精灵:小智,冠军了系统才来被小娇妻壁咚后,厉总他反客为主
皮皮读书最新小说:吃瓜上位,我成了暴君的唯一信仰都穿越了,当然是躺平咯玄学大佬下山,成团宠很合理吧夫君迎穿越女进门那日,她觉醒了一言不合拔腿就跑的将军夫人摆脱,谁爱宅斗啊修仙不好吗?地府来的疯批师妹,带宗门狂上天新妇一身反骨,给婆家挨个添堵四合院:分家是你,你羡慕啥?我才一岁,系统让我逆袭什么鬼?葬仙棺给食戟来点万界食材霸道总裁之诡计多端的爱修仙而已,谁还不是个天道宠儿?无限逃杀:恶女进化论老实修仙,但他们都说我欠了情债穿越魏晋南北朝,之乱世求生记一念沉沦黑月光泄露心声后,所有人都慌了三叔别考了,我爹已经黄袍加身了穿越为妾,白月光竟是我自己神尊大人又跪搓衣板啦心机美人要亲亲!将异族太子勾疯精灵:六王开局不小心无敌了重生靖康年,我朱元璋打造铁血大宋我凭一手好菜称霸星际,火出圈了我弃爱你慌啥?废柴女逆袭仙途再入轮回护我妻崩铁,仙舟的摆烂生活替姐姐嫁进王府,残疾夫君沦陷了重生:找将军当靠山混沌大帝之剑神末日小可怜的逆袭之旅东宫娇妾你贩剑我断情,大师姐带飞新宗门被读心后,满朝文武瑟瑟发抖席先生,离小姐未来可期女儿被卖,我要和离回娘家逃荒去海贼:在白团签到三十年我无敌了穿越到星际时代谈恋爱做饭太好吃,被整个修仙界团宠了混在修行界的穿越者情歌天王朱砂痣的白月光是他本人原神:执行官记者他只想做咸鱼,奈何实力不允许!夏至惹惹,大佬们心上的娇娇惹她?她SSSSS级玄学小祖宗教历史课,没想到在诸天万界直播仙途立功勋都拿下暴君了,谁还跪舔渣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