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东城关慕豪营帐前,萧逸奉上名帖,片刻之后,只见关慕豪哈哈一阵大笑:“哪阵风把德王爷请来了。”
“关老将军。”萧逸拱手一礼,“昨日多亏伸出援手,今日我特来答谢。”
“王爷请入帐说话。”关慕豪眼睛一瞟跟在萧逸身后的慕容婉,一身龙卫将服,英姿飒爽,不禁赞道:“这位是大将军的千金吧,当真虎父无犬女,巾帼中的翘楚。”
“关老将军,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关姐姐。”慕容婉笑道,“关姐姐在吗,我久闻其名,正想与关姐姐多亲近。”
关慕豪一捋花白的长髯,“小女在西城宿卫,她哪里比得上慕容副统领。”
一番客套之后,三人走入营帐。营帐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长桌子,几条木椅子,还有就是挂在营帐处的一幅京城地形图。落座后,有兵士奉茶,慕容婉恭谨地站在萧逸身后,关慕豪知道慕容婉是萧逸的侍卫长,不能与萧逸同坐。
“这是西疆的大青叶茶,味有些苦涩,但最能提神醒脑,王爷不要见笑,军中喝不惯那种小叶香茶。”关慕豪指着茶碗道。
“哪里,我在舒阳时,也品尝过当地的一种苦丁茶,那种苦涩感觉更浓厚,但余味悠长,过后反倒齿颊生香。”萧逸端起茶碗,大喝了几口。
“提起王爷这次出征舒阳,真叫我佩服,我仔细研究了一阵,屈人之兵是行军的上策,王爷竟运用的炉火纯青,使贼兵望风而降。说实话,就是我领骁勇军出战,也不能做到王爷这般。”关慕豪竖起了大拇指。
萧逸见关慕豪对舒阳之战这么感兴趣,正好与自己的来意相契合,他心中一动,向身后的慕容婉一点头,慕容婉从随身的挂囊中掏出一张图纸递过来,萧逸接在手中,朝关慕豪展开道:“关老将军是举世名将,请看看这张布阵图如何?”
布阵图由很粗糙的草纸画成,包括每个兵营的位置,粮仓的地点,以及设伏的方式,极尽详细,条理十分清晰。“这是何人设计的,精妙,实在是太精妙了。我纵横沙场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布局的阵势图。”关慕豪赞不绝口。
“这张布阵图出自一位籍籍无名的武将之手。”
“是王爷出征舒阳时麾下的武将吗?”
“不是,这位武将正陷身于囹圄之中。”萧逸试探着道。
关慕豪若有所悟,“王爷说的可是关洛云?”
“正是。”萧逸深有所感地道,“关洛云是个良将美质,而且此人心系百姓,他占领舒阳期间,废除赋税,允许百姓自由出入。他善待士卒,居住的将营只是个草棚,与士卒同甘共苦。他英勇无畏,曾单刀面对数万大军,丝毫不露怯色。我们南幽国如今将才凋零,关老将军,似此人才,冤死于皇威之下,是不是有点太过可惜。”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关慕豪也叹了口气,“就是我麾下的骁勇军,年轻将领中,除了一个于长虹可堪大任外,其余早已如我一般,耆耆老矣。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太平日子一久,年轻人崇尚弃武从文。一旦发生大的战事,只怕已无人能领军作战了。”
“关老将军顾虑的是,我也听说西疆表面上风平浪静,里面却是暗潮汹涌。那西凤国四处招揽贤才,早存有异心。他们顾忌的是关老将军,才迟迟没有行动,但……”萧逸欲言又止。
“王爷,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如今不过强撑着这把老骨头,替皇上尽心而已。唉,我年老体衰,还能再坚持多久。”关慕豪陡然兴起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慨,“王爷是想让我为关洛云替皇上求情?”昨日在朝堂上萧逸不顾自身安危,尽力为关洛云争辩一幕闪现在关慕豪脑海中。
“我确有此意,关老将军德高望重,赤胆忠心,父皇看在关老将军面上,会留关洛云一线生机。”萧逸诚恳地道。
关慕豪老眼不花,他看得出来萧逸的一片赤诚,国无将才,终有覆亡之危。“好,此事我尽力而为,希望皇上能体谅王爷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赏我这张老脸几分薄面。”
送走萧逸后,关慕豪立刻去了天牢,他想试探关洛云真的如萧逸所说,有真才实学。天牢是关押钦犯的重地,由龙卫看守,除非有皇帝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入。关慕豪入京护驾,曾得到了萧天的一块御赐金牌,可以自有出入任何一个地方,不得阻拦。有了这块御赐金牌,关慕豪进入天牢并不困难。
关洛云被关押在天字第一号牢房,凡关入这个牢房之人,还没有活着出去的先例。经过重重关卡铁闸,关慕豪被带到一间四处不透风的铁皮房子,里面还有一间小屋,只有屋门前有一个狭窄的监视口。关慕豪朝跟随的龙卫吩咐道:“打开牢门。”
“这……”龙卫有一些犹豫之色,毕竟这个犯人的干系过于重大。
关慕豪掏出那块御赐金牌,厉声道:“我是奉圣命审问这个犯人几句,有什么事我担着。”
这名龙卫知道关慕豪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不敢得罪,见关慕豪又做出了保证,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关慕豪走过去只觉一股霉臭之气扑鼻而来,屋内相当昏暗,墙角处放着一个木制便桶,没有盖子,旁边是一块破碎的草席,盘腿坐着一个年轻汉子,手上脚上全是重达十余斤的铁链,环境相当恶劣。关慕豪向身后摆摆手,那名龙卫重新关闭了牢门。
年轻汉子衣着倒很整齐,只是精神萎靡,他稍微抬头望了关慕豪一眼,见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冷冷地张口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怎么连碗断头酒也舍不得吗?”他以为关慕豪是监斩官。
“你的大限在明日,也许明日你能喝到断头酒。”关慕豪走过去,注目在年轻汉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