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互相打量着对方，于贞贞年近四旬，按理女子最美好的芳华已经逝去，但她保养得极好，面上竟看不到一丝皱纹。鹅蛋形的脸庞，微挺的鼻梁，加上一双仍流溢着光彩的眼睛。虽隐泛怒容，仍保持着一份沉静，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体现了几分涵养。
于贞贞却惊异于东方锦莺之美，难怪萧震对其神魂颠倒，尤其那双形似猫眼的大眼睛，每眨动一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你求见本宫有何事？”于贞贞直言问道，第一回合落了下风，她要瞧瞧东方锦莺的用意。
“我入宫这么长时间了，还未曾来拜见贵妃，实在缺乏礼数，故此今日来向贵妃赔礼的。”东方锦莺不咸不淡地回应。
“本宫倒一点看不出你有赔罪之意？”于贞贞冷笑道。
“赔罪之意在于个人心中，我若是心中有赔罪之意，就不必在行为上体现出来。我若是行为上体现了赔罪之意，心中就未必会有。娘娘是希望我心中有呢？还是要在行为上体现出来？”东方锦莺一点不示弱，反问道。
东方锦莺的话顿时令于贞贞哑口无言，这东方锦莺果然不容小觑。于贞贞心中暗自一动，故意一摆手道：“给东方侍读看座。”
闻香这时躬身回禀道：“娘娘忘了，我们宫里所有座椅都拿去重新装置了。”东方锦莺流目四顾，果然整个南华殿除了于贞贞坐的那张凤椅外，竟找不出一张多余的椅子。
“本宫倒是忘了。”于贞贞吩咐道，“闻香，本宫既然开了口，不能让东方侍读笑话，你去宫里别的地方看看，哪怕一条凳子也行。”
闻香心知肚明，“奴婢遵谕。”说着急匆匆走出殿外，不一会儿工夫提着一个便桶进来。“奴婢四处找了，只有这个还可堪一坐。”
这种便桶一般是深夜宫女不方便去外面出恭，临时就地解决之用。形似木桶，上面加了一个木盖，有一个木制的活动提手，欲方便时将提手放下，人可以很舒适地坐在上面。
闻香把便桶提到东方锦莺面前，“侍读大人，请坐。”脸上却浮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东方锦莺神色如故，不慌不忙地打量着这个便桶几眼，闻香此举明显是有讥笑挖苦之意。东方锦莺抬起脚步围着便桶走了几圈，似乎在丈量着尺寸，喃喃自语道：“设计很精巧，只是我坐着稍有些宽大。”她又往闻香身上瞧了瞧，“这是姐姐的宝座吧？”
闻香脸上一红，“你胡说什么！”
东方锦莺忽然掩面而笑，“我瞧这个尺寸，只有姐姐的香臀最合适。”
闻香身材颇为高大，胯部比一般女子稍微大上一些，东方锦莺反唇相讥，旁边站立的那些宫女见东方锦莺说的有趣，也一个个忍俊不禁，反使得闻香极度难堪。这个便桶确实是闻香日常所用，她已在木盖上暗动了些手脚，木盖极易滑开。她本想让东方锦莺出丑，哪知东方锦莺不上这个当，令闻香羞辱难当，却又不好发脾气。
于贞贞见东方锦莺屡屡占尽上风，闻香吃了暗亏，她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又不能说什么，眼睛狠狠一扫众宫女，那些宫女赶紧停止了偷笑。于贞贞没好气地道：“东方侍读，你来拜见我，本宫心领了。如无其它事情，本宫有些累了。”
于贞贞下起了逐客令，但东方锦莺此来怎能没有一点收获就离开。东方锦莺上前一步，“我听说南华殿后有一眼泉水，日夜不息，实为宫中一大奇景。娘娘是否准许我参观一下，以增广见识？”
东方锦莺倒有这般闲情逸致，于贞贞也不好拒绝，对闻香道：“闻香，你就领着东方侍读去看看。”
让闻香陪着自己，正合东方锦莺的心意，她很清楚闻香是继金兰之后，于贞贞的贴身侍女，对于金兰的事，闻香必定清楚。金兰的事不能向于贞贞直接开口询问，那么从侧面试探闻香的反应，就能很容易推断金兰之死与于贞贞有没有关系。
南华殿后的一个平台处，确有一眼活泉，这皇宫本是依山而建，这眼活泉大约是山脚下的地下水源汇聚而成。泉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枯。不过要到这眼泉水处，必须经过南华殿，宫中的人都忌惮贵妃的威仪，竟没人敢进来汲取泉水使用。
闻香气呼呼地领着东方锦莺绕过大半个南华殿，指着殿后平台处的一个水池道：“你去看吧，可别用手去触碰，娘娘需常常汲取里面的泉水。”
这于贞贞果然也够私心，独占着这眼泉水，不准宫中的其他人使用。平台不是很大，水池用上好的鹅卵石堆砌而成，在水池四周，还摆放着不少花盆。用鲜花的香气来熏陶泉水，真是别出心裁。东方锦莺缓缓走过去，闻香紧紧跟在她身后，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东方锦莺的心思并不在泉水，眼睛转到了水池旁的一盆兰花上，蓦地心中一动，慢条斯理地道：“好一朵盛开的金兰。”
“金兰？”跟在身后的闻香神色一变，满面狐疑地看着东方锦莺，“你在说什么？”
东方锦莺立即心知肚明，果然与自己的猜测一样，金兰之死与于贞贞有莫大的关系。东方锦莺随手一指那盆兰花，“你瞧，阳光正好照射在那朵兰花上，不是像一朵金色的兰花吗？”
闻香猜不透东方锦莺是无心之言，还是另有所指。“好啦，这眼泉水果然很别致。此水从天上来，又不知会流向何处。”东方锦莺感叹了几句，转过身来，“这位姐姐，刚才殿中的事小妹言语多有得罪，请姐姐万勿介意。娘娘处代我问安，我告辞了。”
送东方锦莺走出南华殿后，闻香急匆匆地奔至于贞贞的卧房，于贞贞正在几名宫女的帮助下卸妆。闻香轻咳了一声，于贞贞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