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换张桌子？”
韩智也看出苏白此时情绪不稳，他叹了口气，也不催她，只是拿过她手里的几个夹子，尽量帮她把桌布铺平、固定好。
苏白的视线落在垃圾袋里的桌布上，眉头越蹙越紧。
刚刚铺新的桌布时，她顺带着看了一眼桌面，上面有不少新的划痕，应该是那个人今天划桌布时造成的，想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可问题是，为什么呢？
这对她是得有多大的怨恨啊，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印象里，她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至少没有故意地做过什么。
苏白身上的衣服足以她抵御这寒凉的天气，可此时，她却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遍布全身。
“苏苏，那个人可能就是恶作剧，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
担任英语课代表的女生走过来，将两颗糖放在苏白的面前，又拍拍她的手背，“真的，你别太在意了。”
不管是谁，突然面对这种情况，心情都不会好，大家都能明白，英语课代表说完之后，教室里其他人也跟着安慰了几句。
“对啊，那个人说不定是自己心理有问题。”
“可惜教室没监控，不然就能知道是谁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苏白的视线轻轻在教室东南角的监控上扫了一眼。
监控每个教室都有，一般在学校统一考试的时候会打开，在平时，开不开都是由班主任决定的。
老何不想给强化班学生太多心理压力，就没有开。
不过，虽然教室里没有监控，但教室外的走廊里……
苏白没深想下去，她调整了下呼吸，对英语课代表笑笑，“嗯，谢谢你。”
“不客气，别放心上啊，有什么话就和我们说。”
“好，放心吧。”
又叮嘱了两句，英语课代表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智还蹲在苏白的座位旁，眉头皱得比苏白还深。
其他人可能没有看到，但他离得近，刚刚是看到了苏白桌面上那些咒骂的语句的。
当然，他知道，那些句子并不是针对苏白的。
这张桌子他有点印象，是上一届留下来的，在这学期刚搬进这个教室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次。
当时，这个桌子是在最后几排的，看到这上面乱七八糟的内容，坐到这张桌子的人立刻嫌弃地换了一张，因为那天刚好有个人请假没来，所以桌子当天是没人坐的。
“苏苏，你……”
“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当恶作剧的。”苏白淡淡勾起一个笑，仿佛在大家的安慰下，真的已经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韩智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但也只能点点头，“要是还有这种事，你及时和我们大家说。”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刚刚不是他发现了，苏白会一个人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不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毕竟，用刀破坏东西，这不像是简单的矛盾，谁也不知道这个人还会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好。”
韩智又瞥了一眼桌面，“这个桌子，为什么会在你这，当时不是应该在梁……”
说及此，他下意识地往这张桌子原本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结果对上了梁微微幽深的眸子。
莫名就有种的说坏话被抓包的感觉。
韩智回避了梁微微的眼神，“在别的人那吗，怎么到你这了？”
苏白愣了一下，才明白韩智所谓的别的人，就是当初请假、本应该坐到这张桌子的人——梁微微。
“我看到了就换了一下，毕竟她本来就是有事请假，回来再看到这样的桌子，心情肯定会不好的。”苏白声音很低，只有靠得近的韩智能听到。
韩智这才隐约记起梁微微当时请假的原因，好像是说家里有人去世了，要去参加葬礼。
“我之前没再看到这张桌子，还以为是换了新的过来，没想到在你这，那你一天到晚对着这张桌子，心情也不好啊。”
韩智说着又瞥了这桌子一眼。
他没具体打听过前一届的强化班发生过什么，只是听闻有个女生做了错事，导致他们班主任都辞职了，因此被很多同学厌恶。
这张桌子的前主人，大抵就是那个女生。
虽然韩智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但他想肯定很严重，不然桌子不会被弄得这么惨。
那些句子，连他一个男生看了都觉得不舒服，很难想象苏白每天对着这么一张桌子。
“没有啊，桌布隔着了，什么都看不见的。”苏白轻轻摸了摸桌布，“眼不见心不烦，没什么事的。”
“是没法换吗？”韩智问。
苏白无奈地点点头，“嗯，说是不行”
“要是能换掉就好了。”
“再看吧，下次找机会让他们看看这个桌面，说不定就能换了。”苏白笑着说。
说实话，这个满是咒骂字句的桌面，对她真的没有太大的影响，远不如今天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打击大。
这张桌子，她要是锲而不舍地去找学校负责桌椅的人，也是能换的，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去费那个工夫。
可今天的事，断不可能凭着同学的几句安慰，便真的不在意。
将周练卷子借给了韩智，苏白转头看了眼钟上的时间，起身准备去办公室拿数学的午练习题。
走到最后一排时，她才发现程言已经坐在座位上。
那刚刚看时间时瞥见的和钟雪说话的人是谁？
她再看过去，才发现是祁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程言原本站的地方，低着头和钟雪说话。
从他们身边经过，听见祁喻脱口而出的那句“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转校生才要和我分手的吧”，苏白终于明白早上为什么有那种没来由的不好的预感了。
换句话说，那叫直觉。
从办公室回来，给每个组分发练习题的时候，苏白打量了祁喻几眼，发现他正趴在桌面上，越过几个人，在看着靠窗坐着的程言。
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给剐了。
程言发现祁喻看着自己的时候，转过头去，正想笑笑，对方却抛了个白眼，换成左手撑着脑袋，低头写题去了。
程言：“……”
他做错什么了吗？
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难得地没有老师抢，据说是因为老何和各科老师打了招呼。
体育老师来教室，挑了几个人玩狼人杀，旁观的同学们不时发出笑声和各种起哄声，惹得隔壁班的老师频频来看，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最后还剩十分钟，我们就不玩游戏了。”
体育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靠在门框上，盯着夕阳，慢悠悠地说道：“要不咱提前下个课，正常下课那食堂人挺多……哎哎哎，别吵吵，等会隔壁老师又要来瞪我了。”
起哄声丝毫没减，又被推上一波新的高潮。
隔壁的老师：“……”
室内体育课什么的真是烦死了！
体育老师花了一分钟，叮嘱他们要小声，不要从别的教室前面晃……然后，放学了。
耿绵绵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苏苏，我们去吃鸭血粉丝汤吧！”
她俨然成为了这家店的忠实客户。
“好啊，不过……”苏白往祁喻那使了个眼色，“要去问问吗？”
上次是祁喻主动找来，几天过去，他们其实也就只一起吃过一顿饭。
“好啊。”
耿绵绵走过去，弯下腰去问趴在桌子上的祁喻，没一会儿，转身对走来的苏白摇摇头。
“不好意思啊，我今晚约了阿雪一起吃饭。”祁喻看向苏白，有些抱歉地说。
苏白想到自己今天中午听到的那句话，“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祁喻中午也注意到苏白了，猜她应该是听见了，他便没有隐瞒。
“她想和我分手。”
“为什么啊？”耿绵绵有些吃惊，“你们这谈了一个月还不到呢吧？”
祁喻将钟雪分手的理由复述了一遍。
苏白：“……”
耿绵绵：“……”
苏白自然想到了之前祁喻说钟雪相信他鼓励他的话，但并没有提及，免得让祁喻更加糟心。
“那最终是……不分手？”她问。
祁喻摇摇头，“不知道，得今晚吃完饭之后才知道。”
苏白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你是想在吃晚饭的时候对她做什么吗？”
听她这么问，耿绵绵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喻，“你别做傻事啊。”
不远处还没走的程言，闻言手中的笔一顿，侧头看了祁喻一眼。
“哎，我能做什么啊，我就是想和她再聊聊，聊不通的话，我就尊重她的决定。”祁喻拍拍胸脯，“好了，我又不是多强势的人，你们别瞎操心了，快去吃饭吧。”
耿绵绵还想再细问，苏白却直接应了声“好”，把她给拉走了。
“苏苏，你就不怕他做什么吗？”
“怕。”苏白说，“但是看着也没什么用，他要是真的想做什么，总会找到时间的。”
在鸭血粉丝店里排队点完单，苏白转身时，刚好有人低头凑过来，要不是她身后还要空间，及时往后退了一步，那人都能撞到她脸上。
苏白：“……”
“好巧啊，苏白。”翟霍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头又低了些，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苏白心中有些烦躁，但对方只是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她又没有置气的理由。
脑袋微微向后让了点，她勉强勾起一个笑，“你好，翟霍同学。”
“你也可以叫我霍霍的。”翟霍说。
还是上次的感觉，有点自来熟，苏白想。
她应付着点了点头，可翟霍却没有被敷衍过去，“你可以先叫一声试试看，不习惯再改回去。”
翟霍双手按在大腿上，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动作，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满怀期待的样子。
许是被中午的事情影响了心情，导致今天格外地没有耐心，此刻苏白的眸子渐渐冷下去。
她不喜欢让别人尴尬，可现在也实在不想顺着翟霍的意思。
“抱歉，还是算了，我……”和你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余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店门口走来，苏白将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江墨一来就伸手把翟霍的脑袋给扶正了，他看了眼苏白手里点餐的单号，转头问翟霍：“怎么站这说话，吃的点好了吗？”
翟霍的身子僵了一下，“啊，还没有呢。”
他回答的空隙里，江墨抽过苏白手里的单号，对她歪歪头，“你先去坐着吧，我等会给你端过去。”
单号已经被拿走了，加之不想让后面的人再等，苏白没和江墨争，说了声“好”，便贴着点单台挪出身子，回了座位。
“老板，一碗鸭血粉丝面。”江墨对老板说完，打开了手机付款码，却久久没听见身边的同伴说话，他转头挑了下眉，“霍霍，你吃什么？”
“啊？哦，和你一样。”
江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深究，“老板，两碗鸭血粉丝面，再来一个鸭腿，霍霍你要吗？”
“我不用。”
“好，那就这些。”
店里的材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江墨付好钱，苏白那单也好了，他帮着端过去的时候，不动声色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苏白对面的椅子上，随后又去柜台等自己那单。
“苏苏，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和那个叫翟霍的男生相处啊？”
江墨走后，耿绵绵凑到苏白面前小声问。
“能看出来？”
苏白心头一凛，她刚刚回到座位上之后其实一直在反思，不该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到别人面前，还有些庆幸江墨的到来让她把话憋了回来，但话没说出口，态度已经显露出来了吗？
“其实不太明显，就是我感觉你好像笑得有点勉强。”耿绵绵说。
这次苏白没向上次那样隐瞒，“也不算不喜欢，就是感觉他稍微有点自来熟。”
“是比江墨还自来熟吗？”耿绵绵问得一脸认真。
苏白：“……”
原来江墨也很自来熟的吗？
拉袖子、一起逛街、送吃的……好像也挺自来熟的啊，噢，还就着她的手吃过章鱼小丸子。
可总觉得，同样是自来熟，江墨和翟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反正到目前为止，江墨说没有过要把自己碗里东西给她，帮她夹东西的时候还专门拿了干净的筷子，也没有过凑得像翟霍那么近……虽然是自来熟，但都不会让她反感。
“是比江墨的严重。”苏白斩钉截铁地回答。
“比我的什么严重？”
江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和翟霍没拿餐盘，直接端着各自的面碗走来坐下。
“诺，这个给你吃。”
江墨将左手端着的小碟子递到苏白面前，上面盛着一个大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