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了周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风雪俱来，晴儿单薄的身子杵在周平的墓前不多时头发就白了。
此时，张重阳对这女人的印象不再是负数。
他准备回去了。
不过临行前多嘴问了一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耳畔传来的问询，晴儿回头看了张重阳一眼，没有抹上胭脂粉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她摇摇头，顿了一下，又问道：“张老爷愿意收留小女子吗？”
“不愿！”张重阳毫不犹豫，而且他知道，周平临死之前，把他的遗产都留给了这女人，虽不足以与她滞留在勾栏里的积蓄相比，但应该可以保她度过一两年衣食无忧的日子。
被拒绝后，晴儿也没什么可沮丧的，因为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
收敛了笑容，回头，继续盯着周平的墓碑，晴儿缓缓说道：
“我打算为周郎守墓到月底，然后就从锦绣胡同搬走，这里的房租太贵了，而我现在没有了收入进项，根本就住不起。”
张重阳微微颔首，说道：
“嗯……那你多保重！”
他既没打听晴儿下个月要搬到哪里去，也没有向她许诺有困难可以来找自己帮忙的话，最后的一眼落在周平的墓碑上，继而转身……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大雪呜呜的吹，晴儿眯着眼睛回过头来，便发现，张重阳的背影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眨了眨眼睛，那道轮廓也被风雪给吞噬殆尽。
早日出门，傍晚回来，进门后，张重阳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听到动静的兔子花摇着小尾巴迎出来，张重阳却没有逗一逗它的雅兴。
刚才与周平喝的那最后一顿酒，他虽然喝了不少，但是压根就没醉，一点都没醉。
而现在，他只想醉一次。
家里的藏酒还是周平带来与他置换血沸散的，已经为数不多。
眼下勾栏已毁，杏花酒便没了进货渠道，张重阳倒是有些舍不得喝了。
其实主要是陪他喝酒的人走了。
话虽如此，当进了屋，张重阳还是一个人把酒宴续上。
许是昨晚上没怎么休息，喝着喝着，困意袭来，他便喝趴在了酒桌上。
萧三娘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此时正是张重阳的早餐时间。
在厨房里喝着灵米粥的张老爷子看着门口突然出现一道倩影，微微一愣，继而放下碗筷问道：“来一碗？”
“……嗯~”萧三娘也没客气。
事实上，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张重阳并不知萧三娘会赶上他今天的早饭，所以煮的灵米粥刚好够他与那只兔子吃的。
此时给萧三娘盛了一碗，兔子的早饭自然就缩水了大半。
“你多天滴水未进，吃的清淡些比较好。”张重阳没有给萧三娘的那碗灵米粥加肉，还附上了解释。
“多谢！”萧三娘道了声谢，语气里依然透露着虚弱。
张重阳趁着机会近距离打量了她一眼，发现这女人白皙绝艳的脸上找不出丝毫血色，整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
修仙者的神识何其敏感，萧三娘自然能感应得到张重阳的目光。
若是这次昏迷前，面对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常年混迹在勾栏的老男人略带‘侵犯性’的目光，自是会引起她的不喜。
而现在，这个老男人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还为她进行过果体疗伤，在这期间，他有无数次机会趁人之危，但他没有。
曾经，张重阳在柏树胡同老柏树底下说过一句话，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萧三娘甚至还嘲笑过他，如今，她从心底里真的愿意承认：这张老头的确配得上正人君子的称谓！
所以，侵略两个字，可以用欣赏来代替。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张重阳自然不知萧三娘心里所想，但他在这女人用早饭的时间，并没有去打扰她。
自己碗里还有半碗粥，他也不吃了，倒给了某只叫唤的兔子。
“还要吗？煮粥很快的。”见萧三娘几口就将一碗粥送进了胃里，张重阳清楚她没吃饱。
萧三娘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抬头对张重阳摇摇头道：“不用了，垫垫肚子就好，吃多了反而难受。”
的确如此，张重阳也没坚持。
接着，两人相视一眼皆无言，空气里突然便陷入了安静。
此时此‘景’，恰如那日深秋在柏树胡同萧家凉亭下的尴尬。
这次倒没有再出现同时开口的默契，是萧三娘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望着张重阳，语气非常诚恳和认真的说道：“张道友，这次，谢谢你救了我。”
张重阳倒是不敢与之对视了，暴露了二十岁的含蓄，说出了心里话：
“呵呵，其实我一开始没想救你，不知怎的，就头脑一热。”
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略显尴尬，张重阳急忙挑起了其他话头：
“那个，没想到人人口中的丑三娘，竟然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两人似乎都不怎么会跟异性聊天，萧三娘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你是不是在那晚勾栏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
张重阳并不否认：“是，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萧三娘目露不解。
张重阳解释道：“当晚若不是认出了你，也许我也卷入到勾栏的那场大漩涡当中了。”
想起那晚，他到现在还一阵的心悸。
萧三娘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有些好奇张重阳那晚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又是如何逃过的那一劫……
但这些好奇，她都藏在了心里，没有问出口。
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而之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她，只是她戴上面具过后对自己的保护色罢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重阳见萧三娘不说话，主动问道，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期待。
“我杀了李皓，想来李家不会坐视不管……”
萧三娘这话说到一半陷入了沉思，张重阳则顺着她的思路追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打算离开平符镇了？”
萧三娘冲张重阳淡淡一笑：“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我要选择离开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重阳认真想了想，自嘲一笑：“也对。”
这时，萧三娘也说出了心中打算：“先用原来的身份静观其变吧。”
张重阳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萧三娘豁然起身，话锋一转，抱拳道：
“再次感谢张道友你的救命之恩。李家势大，我在这于你而言也不安全，就不再久留，但我萧三娘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他日张道友若有吩咐，哪怕需要献出我的生命，三娘也在所不辞。”
张重阳也起身，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还是说道：
“三娘言重了，外面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严峻，当务之急，你应该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张重阳挽留了一下，可惜萧三娘去意已决，他也不好强留，只能目送她出门后，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张重阳送到门边，看着那道曼妙的背影逐渐走远后，转身，摇摇头，甩掉脑海里不该有的杂念，可进屋后还是复杂的叹了一口气。
“唉……”
pS：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