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家猫几天了，今天别看书了，去你刘叔叔家，鲁厂长家给人家拜个年，还有南家那边，你估摸着时间也去一下，不管人家身份怎么样，既然认了亲，那就得走动。”
初四上午，赵冬梅见儿子和三个媳妇猫在家里看书说话，忍不住过来提醒。除夕和初一都是在老宅过的，初二，初三连门都没出。他这儿子要么一出去好久不回来，要么回来就不出去，一点不知道人情往来。
没等郭向北开口，李卫红便拉着她手坐下解释：“妈我忘了给您说了，向北吃过早饭就给打了电话，刘叔叔和鲁厂长让他别添乱，他们家里门槛都快让人踏平了，没办法跑去厂里躲着，家里来人一律不接待，闭门谢客呢。”
“啊，大过年的闭门谢客，有这必要？”赵冬梅有些吃惊，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郭向北笑道：“我也是刚打了电话才知道，机械厂这次变化很大，兼并摩拓车厂和轧钢厂几个下属厂子，还要扩建成立新厂区，人员变动比较大，光是新厂的处级干部岗位就多出来一大堆，再加上兼并的厂子他们忙的哪有时间过年。别看下面工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上面的领导消息可灵通多了，知道这里面的好处，各种关系自然就找上门了。我和他们说好了，明天去厂里找他们喝酒。这些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你工作呢？”赵冬梅不管这变化那变化的，只关心儿子工作会不会有变化。
“刘叔叔没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没什么变化，我这年龄已经享受正科级待遇了，顶多给扶正成科长，再提就过分。”
“这样啊。”赵冬梅有些失望，还以为儿子这次能直接上副处呢，转念一想，儿子说的也对，十八岁的科级已经很显眼了，再给个处级确实不像话。她也是组织内部工作，和平时代别说十八岁的处级干部，就是正科级那也没听过，儿子这是蝎子粑粑，头一个。
“也对，组织分配工作是讲原则的，不能乱来。那南家呢？”
郭向北道：“南老秘书接的电话，就说了四个字，‘好好工作’。意思就是别去拜年了呗。他们家情况特殊，咱也别给人家添乱了，平日里走动就行。”
他也有些失望，今天是1979年2月10日，再过几天对安南的反击战就要打响了。他这几天别看表面平静，心里还是挺着急。想着趁过年的时间去探探风，顺便提醒一下，却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
算了，他不掺和这事了，该来的总会来，扰乱了历史进程不是好事，搞不好他人就没了.....
“那就算了，你们看书吧，缑四海昨天炖了不少肉，你们喜欢吃的那个九转大肠也剩了些，一会我热一下中午吃，中午就吃米饭吧。”赵冬梅叹了口气，就准备离开。
郭向北忙道：“妈，你等一下，中午饭不急，我正好有事和您说。”
“啥事？”赵冬梅停下问道。
郭向北当即把今年准备重建院子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道：“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我在香江那边赚了不少。您这一片都熟悉，知道谁家准备出售院子不？”
赵冬梅闻言犹豫道：“这院子是该整整了，大是大，可空荡荡的看着怪别扭。这一片出售院子的人家我知道，有好几家，有大有小。二胡同那边就有个四间房小院，价钱不贵，临时住也够咱一家住了。向北你给妈说说你到底挣了多少钱，让妈心里有个数。”
“我还以为您不问这事呢，怎么说呢...”郭向北嘿嘿笑了两声，想着怎么说。
母亲这人他太了解了，你让她工作干活没问题，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心情还无比愉悦。可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儿子在香江成立了公司还赚了那么大一笔钱，这就成压力了，搞不好会变成心病。但这事迟迟早早她都会知道，不透露不行，看来只好请“组织”出面了。
于是道：“我这次在香江自己雕刻些佛像，正好被请我雕刻的大资本家给看上了，他们以前家底不干净，比较信佛，就用手里的一块大翡翠和我交换。我呢又把这块大翡翠给雕刻成了一副屏风，哪知道又被香江另外一家大资本家给看上了，非要买，说要放在家里当风水摆件镇宅。您知道他给多少钱吗？”
赵冬梅紧张问道:“多少？”
郭向北张开右手拇指和食指：“八百万。”
“多少？”赵冬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提高几分问道。
“八百万...港币。”
赵冬梅这下听清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直接飙高音：“八百万？（破音）”
见儿子肯定的点头，她顿时感觉脑子有些恍惚。她一个月六十八块工资都花不完，儿子突然说他挣了八百万，这对她来说有些天方夜谭。但她知道儿子不会拿这种事和她开玩笑，瞬间又想到前些年那些资本家的下场，瞬间浑身冰冷。
她一把抓住儿子手，急声道：“向北，这钱，这钱咱不能要啊！你收了这钱咱就成资本家了，你赶紧给人把这钱退回去！”
郭向北就知道是这样，急忙安慰：“妈你听我说完。我挣这钱刘叔叔是知道的，他已经向上面组织汇报过了。”
“那上面咋说的？”赵冬梅盯着儿子追问。
“您先坐下，听我慢慢说。”等她坐下，郭向北说道：“组织上说我去香港属于私事，不是公差，所以这钱由我自己做主。我一想，这么大一笔钱多烧手，在香江咋花都行，可是要拿回国内那一准出事。
后来我和刘叔叔商量了一下，他说厂里准备在香江成立一家外贸公司，组织上已经批准，但是没有政策上有些问题，厂里也没有外汇。建议我拿这笔钱在香江成立一家私人公司，从国内进出口商品。
这样一来私人公司隐蔽，能避免很多政策上的麻烦，二来也能试着探探路，让国内更多的商品走出去赚外汇。我们厂的骑士摩托您知道吧？现在就是通过我成立的公司出口到国外，赚了好多外汇。公司主要负责人就是我们厂原来的童科长，我也就挂个名。所以这事您放心，组织上是默认了的，还有领导夸我给国家出口创汇做了大贡献呢。奥对了，香港公司不是我真名字，花了点钱弄了个香江假身份，叫郭爱国。这事从某种情况来说，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等等，让我缓缓。”消息太多，赵冬梅一时脑容量有些不够，她甚至感觉有些缺氧。
这个儿子太能折腾了，不论干什么事总会让她大吃一惊，担惊受怕。
娶个老婆娶一送二，姊妹，姐妹一锅端......她心累啊。
进了机械厂工作搞出那么多创新，天南地北跑，人不在家礼物收到手软，不收还不行......她担心啊。
去了香江又折腾出这么大的事，翡翠她见过，不就是带颜色的石头吗，一块石头加工一下就赚了八百万港币，还用香江的假身份成立了一家公司。虽然组织上默认，但毕竟没有挑明，想想过去那些年的苦难......这怎么不让她害怕啊。
刘宝勇和她说了一些事，说她这个儿子不是一般人，对机械厂和国家都很重要，要她放宽心，不要束缚他......
可眼看着他这一天天折腾，越来越能折腾，她身为母亲怎么能不担心......算了算了不管了，至少现在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儿子能继续对国家做贡献，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大不了辞了工作回赵家村去，那座新院子可还空着呢。
“欸！”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儿子苦笑：“妈知道你有本事，工作上的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也不问了。以后工作多长点心，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干不完的。院子的事就交给我吧，二胡同那座院子十几年刚修，搬进去就能住人，过了十五我就去问问。”
“妈，二胡同那座有点小了，咱家人多情况特殊，最好大一点，越大越好。””
郭向北急忙提醒，说着看了李卫红几人一眼。
赵冬梅一愣，旋即明白了。她顺着儿子目光一一看过去，李卫倩、凌友芳瞬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李卫红看了凌友芳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凌友芳暗暗咬了咬牙开口：“妈，您脸色不好，我扶您回去歇息。”
见凌友芳突然改口叫自己“妈”，直接把窗户纸戳破，赵冬梅身体晃了晃，抓住她手拍了拍，“哎”了一声，道：“对，确实要大一些。我有点头晕先去休息一会，友芳好孩子，妈没事，就两步路不用送，你们继续看书吧。”
赵冬梅笑着再次拍了拍凌友芳手，捂着脑袋出去，还贴心的帮她们关上门.......
房间内一阵沉默，四双眼睛看来看去，李卫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友芳姐，叫妈的感觉咋样？”
凌友芳上去就是一阵无影爪，抓的李卫倩大喊女侠饶命......
中午是郭向北和凌友芳做的饭，六个人整了八道菜，聋老头都有些懵，直到听到凌友芳叫赵冬梅妈，这才明白过来，笑呵呵回去拿了一个翡翠手镯送给她。
这手镯李卫红、李卫倩各有一只，加上这一只就三只了，郭向北有些好奇。一般来说，这种手镯是成对的，多出来一只明显有些不合理。
于是吃过饭便带上三女跑到西苑来了一场大扫除，光是聋老头隔壁房间就清理出来就整整用了一个下午，各种首饰玉器、古董瓷器、摆件数百件。还有一张雕花拔步床，两张八仙桌和配套的八张圆凳。外加十几把椅子，两幅屏风。
李卫红不能干重活，在一旁擦桌子椅子，李卫倩和凌友芳都不要郭向北帮忙，干的满头大汗，脸上的兴奋之色一点不减。
因为聋老头说了，这些首饰玉器，古董花瓶她们都可以搬回去慢慢欣赏。
到后来赵冬梅也跑了过来，看着一大堆漂亮的珠宝玉器被尘埃所蒙，回房里剪了几块软布一件一件擦拭，催促郭向北去做几个木箱子。
聋老头笑呵呵提了一嘴：“对面房里除了家具，零零散散还有不少小东西。”
四个女人眼睛放光，拿了钥匙急匆匆去开门，打开一看，一房子的各种家具。角角落落塞着不少瓶瓶罐罐。最里面还有两个布满灰尘的梳妆台，据聋老头说，小东西都在里面。
郭向北见她们又要去搬，急忙阻止：“今天算了，天快黑了又搬不完，等明天再慢慢弄。”
他今天算是见识了，原来对于一些特定的东西，女人是不分年龄喜爱。不说李卫红三人，连赵冬梅那么稳重成熟的中年女人，都对漂亮的首饰玉器和瓶瓶罐罐变得两眼放光爱不释手。
他坐了三个箱子，能装下的小物件都装在里面，一个一个抱了回去。
结果，回去就没他什么事了。
四个女人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满了整个房子，这个拿出来在手上试试，那个拿出来在头上带带，讨论的热火朝天，嘴都不带停的。
“欸，饭好了你们吃不吃？”
李卫倩：“不吃不吃，向北你看我戴这个钗子好看不？”
赵冬梅：“你先吃吧，吃完放着，我们等一会再吃。友芳你看这个是不是比刚才那个好看？”
李卫红：“我不饿，等一会再吃。”
凌友芳：“妈你戴这个手镯好看，来，再试试这个.....”
郭向北：“......”
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叫吃饭了，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几个女人过足了瘾才将东西一件件重新放回箱子，简单喝了一碗稀饭吃了几口菜。
“向北，今天太累了，我先睡了。”
“姐夫，晚安。”
“我也累了，明天记早起。”
郭向北默默把箱子收拾后，他觉得这些东西放在他这边不合适，明天还是放师父那边比较好。
果然女人都有龙属性，天生痴迷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