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的手指抚过妆奁暗格里的鎏金玉镯，忽觉指尖刺痛。烛火摇曳间，镯内暗纹竟渗出细密血珠，在案几上蜿蜒出半个残的“夜“字。她猛地起身，腕间胎记突然灼如炭火，窗棂外传来梅香惊慌的呼喊：“娘娘，栖梧宫走水了！“
飞云霄踏着夜色闯入时，正见汤圆攥着玉镯立在火光中。房梁坠落的刹那，他揽住她的腰旋身避开，却听“叮“的一声，玉镯撞在青铜灯柱上，裂成两半的镯心里，赫然藏着一卷泛黄的丝绢。
“这是…大夜国皇室的密文？“
飞云霄瞳孔骤缩，绢上朱砂绘着蜿蜒路线，终点标着“白鹿崖“三字，正是二十年前景汐公主坠崖之处。
汤圆忽觉头痛欲裂，恍惚间听见女子凄厉的呼喊：“汐儿快跑！去北唐找汤家…“画面里母妃脖颈间晃动的，正是这只鎏金玉镯。
“陛下！“
殿外突然传来疾呼，“凤凰公子持剑闯宫，说要见皇后娘娘！“殿外脚步声急促如雨，飞云霄将汤圆护在身后，拇指已抵住剑鞘暗扣。鎏金玉镯的碎片在火光中泛着诡异血光，汤圆攥紧那半幅丝绢，恍惚又听见母后临终的呼喊在耳畔回荡。
＂让他进来。＂
她突然出声，惊得飞云霄指尖一颤，“陛下，有些债总要当面算清。＂
凤凰逆光踏入殿门，素白衣袂沾着斑驳血迹。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碎裂的玉镯上顿了顿，忽然轻笑：＂二十年了，姨母的镯子竟还能见血认主。＂
＂你唤谁姨母？＂飞云霄剑锋出鞘三寸，寒光映出凤凰眼底翻涌的暗潮。
＂自然是景汐公主。“
凤凰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锦帕，帕角绣着并蒂夜合，“表妹可认得这个？＂
汤圆瞳孔骤缩：那是她五岁生辰时，母后亲手绣的帕子！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青衣女子哼着南疆小调，将绣帕系在她腕间。＂汐儿要藏好，这是打开地宫的钥……＂
＂银朱姑姑是你什么人？＂她脱口而出。
凤凰笑意骤冷，软剑如蛇信直刺飞云霄咽喉：＂杀父仇人！＂
剑锋在距喉结半寸处被玄铁扇骨截住，飞云霄旋身将汤圆推向梅香：＂带皇后从密道走！＂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机括转动声，十二盏青铜连弩破窗而入！
＂小心弩箭淬毒！＂
凤凰突然变招，软剑缠住飞云霄手腕借力腾空，三支贴面而过的弩箭钉入廊柱，箭尾红翎燃起幽蓝火焰。
汤圆被梅香拽着跌进密道，最后一眼看见飞云霄割裂袍角裹住手掌，鲜血浸透的布料按在玉镯碎片上，竟让满地血珠凝成路线图。
＂娘娘看路！＂
梅香突然惊呼，密道石壁渗出腥臭黏液，汤圆腕间胎记灼痛难当，怀中的半幅丝绢突然自发燃烧，火光照亮壁上斑驳刻痕，竟是景汐公主笔迹！
＂白鹿崖地宫有三重机关，需双生血脉……＂汤圆指尖抚过刻痕，身后忽然响起阴冷笑声：＂多谢妹妹带路。＂
寒光闪过，梅香软倒在地。易容成宫女的景涟撕下面皮，匕首抵住汤圆后心：＂好妹妹，把玉镯交出来。＂
汤圆摸到袖中暗藏的银针：＂姐姐想要，何不自己来取？＂她猛地后仰，银针刺入景涟虎口。对方吃痛松手的刹那，密道顶端突然塌陷，飞云霄满身是血跌落下来。
＂阿圆接住！＂他抛来染血的半幅丝绢。两片残绢相触的瞬间，密道轰然震动，石壁向两侧分开，露出鎏金棺椁中栩栩如生的景汐遗容。
景涟突然癫狂大笑：＂娘果然偏心！到死都给你留着后路！“她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同样的夜合花胎记，“当年她把真玉镯给你，却给我戴蛊锁……＂
飞云霄突然掷出匕首，斩落景涟发间银簪。簪心滚落的药丸遇风即燃，烧出东仡散人的密令：＂子时焚崖，诛杀双生。＂
＂原来你才是叛徒。＂凤凰持剑堵住退路，剑尖挑开景涟袖口，露出芦荻宫黥印，＂当年出卖布防图的，竟是景汐公主的亲姐姐！＂
汤圆颤抖着打开棺中玉匣，褪色婚书与兵符并置其中。景汐绝笔在火光中浮现：＂吾女亲启：若见双生印，速毁龙脉图……＂
殿外忽然响起三声鹧鸪哨，飞云霄神色骤变：＂是北境军急讯！＂他揽住汤圆跃出密道，但见白鹿崖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万马嘶鸣。
凤凰将景涟捆缚在地，转身深深望了汤圆一眼：＂表妹可愿信我最后一次？＂他摘下颈间玉坠按入棺椁机关，地宫密道突然延伸向崖底，＂东仡散人在崖底埋了火药，半柱香内……＂
话音未落，景涟突然咬破毒囊，嘶声狂笑：＂来不及了！这江山终要为我大夜陪葬！＂
飞云霄劈手夺过守城令箭，染血的指尖在汤圆掌心急书：＂你带虎符调兵，我去拆引线。＂转身时的低语散在夜风里：＂若我回不来……＂
＂陛下曾教臣妾弈棋，＂汤圆反握住他的手，将玉镯残片塞进他掌心，＂落子无悔。＂凤凰一袭素衣立在丹墀下，剑尖还滴着禁军的血。他抬头望向相携而来的帝后，目光落在汤圆腕间胎记上，忽然轻笑：“景汐表妹，你可知这胎记不是诅咒，而是大夜国长公主的烙印？“
飞云霄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果然投了芦荢宫。“
“投？“
凤凰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珏，与汤圆碎镯上的纹路严丝合缝，“我娘是景汐公主的陪嫁侍女，当年抱着你逃出火海时，被东仡散人种下噬心蛊。“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疤痕如蜈蚣盘踞，“这十年我卧底南疆，等的就是今日，用东仡散人的命，换解药配方。“
汤圆浑身一震。记忆碎片里总有个青衣女子哼着南疆小调，此刻那人的眉眼竟与凤凰重叠。她颤声问：“你娘…是不是叫银朱？“
凤凰眼底闪过痛色，剑锋忽转指向飞云霄：“三日前东仡散人传信，说盛唐皇帝心口旧伤藏着另半枚玉珏。表妹若想解噬心蛊，就拿他的命来换！＂
飞云霄按住欲言的汤圆，缓缓扯开衣襟。狰狞疤痕横贯左胸，其下隐约可见玉色流光：“当年柳汀溪战死北境是假，但这里的伤是真的。“
他指尖抚过疤痕，“景汐公主临终前，将半枚玉珏刺入我心头，说这是唯一能克制东仡散人的东西。“
汤圆突然想起那夜在密道，飞云霄伤口渗出的血曾让蛊虫退避三舍。她夺过凤凰手中玉珏，猛地按向飞云霄心口，两片残玉相触的刹那，竟浮出山水纹路，与丝绢地图完全重合。
“白鹿崖下有处地宫，“
飞云霄握住她发抖的手，“那里藏着大夜国真正的灭国真相。“
凤凰的剑“哐当“落地。他踉跄着扶住廊柱，从袖中抖出一封密信：“今晨截获的，东仡散人已联合南疆十二部，三日后要火烧白鹿崖…“
话音未落，远处宫墙突然腾起狼烟。八百里加急军报刺破夜幕：“报……南疆十万大军压境，打出'迎景汐公主归国'的旗号！＂
朝阳殿内，汤圆盯着沙盘上密布的红旗。兵部尚书颤声道：“南疆军中有我们边境布防图，连暗哨位置都…“
“因为朝中有内鬼。“
飞云霄将玉珏按在边境舆图上，血线竟与河道走向重合，“二十年前大夜国覆灭，就是因为有人向敌国献了龙脉图。“
汤圆忽然抓起朱笔，在地图某处重重圈点：“白鹿崖是两国界山，若地宫真在崖底…“她指尖划过玉珏纹路，“东仡散人烧山是假，找龙脉是真！“
殿门轰然洞开，浑身是血的暗卫跌进来：“禀陛下，夜枭在天牢咬舌前喊了句话…说'双生子必有一死'…“
汤圆手中朱笔折断，墨汁溅上衣袖。她想起母妃总对着铜镜喃喃“阿涟“，想起玉镯内侧刻着的“景汐·景涟“，突然抓起案上密信对着光，水印里竟藏着并蒂莲纹，与大夜国史书记载的双生公主印记一模一样。
三日后白鹿崖，汤圆望着对岸黑压压的南疆军阵。东仡散人沙哑的笑声随风传来：“公主殿下，您姐姐景涟的尸骨可还在崖底等着呢！“
飞云霄猛地勒紧缰绳。当年他救下景汐时，崖底确有两具焦尸，其中一具戴着鎏金玉镯…
“阿圆别听他的！“凤凰突然策马冲来，“地宫入口在…“
破空声骤响，三支淬毒弩箭直取汤圆后心。飞云霄纵身扑救，却见凤凰反手甩出软剑，斩落的箭矢上赫然刻着靖国府徽记！
“小心！“
汤圆突然推开飞云霄，暗处掠出的黑影擦着她鬓角而过，面巾滑落刹那，露出与景汐公主七分相似的面容。
那女子腕间银铃叮当，笑声如毒蛇吐信：“好妹妹，姐姐等你二十年了…＂
地宫入口处，汤圆盯着石壁上的双生莲浮雕。景涟的匕首抵在她喉间：“当年母妃把玉镯给了你，把开启龙脉的密钥…“她忽然瞪向飞云霄，“藏在柳大将军心口！“
飞云霄按着渗血的旧伤，忽然轻笑：“你怎知这不是局？“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疤痕竟是贴上去的假皮，“真正的玉珏在…“
话音未落，地宫剧烈震动。凤凰从暗处闪出，手中火把照亮壁上铭文：“永辉三年，景涟公主通敌叛国，焚城灭亲…“
他剑指景涟，“当年是你把布防图卖给敌寇的！“
景涟癫狂大笑，忽然掀开袖口，密密麻麻的蛊虫咬痕下，竟有与汤圆一模一样的胎记：“我的好妹妹，你以为噬心蛊只在我身上吗？“她猛地咳出黑血，“东仡散人早给你下了…“
山崩地裂的轰鸣吞没了尾音。飞云霄抱住汤圆滚进暗河前，最后看见凤凰将景涟推下深渊，口型说着：“去找柳家旧宅…“
七日后，汤圆在柳家荒宅的枯井里找到铁匣。褪色的婚书上写着“柳汀溪聘景汐为妻“，匣底压着半块兵符与染血襁褓。
“先帝曾命我父王暗查通敌案，“
飞云霄摩挲着兵符缺口，“原来景汐公主携布防图出逃是为护住真图，而景涟身上那份是假的…“
汤圆抖开襁褓，夜合花纹间藏着密信：“若双生女皆存，则玉珏永不合。汐儿，娘对不住阿涟…“
窗外忽有羽箭破空，钉入一封急报：南疆军中爆发瘟疫，东仡散人暴毙。随信附着的，还有半枚染血的鎏金玉镯。
凤凰的声音在月下幽幽响起：“表妹可听说过'金蝉脱壳'？真正的景涟…“
他掀开面皮，露出与飞云霄相似的面容，“二十年前就死在地宫了。“
汤圆悚然回头，却见飞云霄的剑已架上凤凰咽喉：“柳家庶子柳鸣珂，你扮作凤凰十年，究竟为谁效力？“
(未完待续)
2025.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