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鹿祀仍旧温和平缓地笑着，转回身举起火把，空着的手十分顺便地把赞迪克从壶里拎了出来。
被提着后衣领出现在洞天之外时，少年手里还拿着一套记录用的纸笔。
他茫然地眨眨眼，而后迅速回过神来。甚至没来得及顾上旁边的散兵，在地上站稳后立刻转身抓住了鹿祀的手。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艾文现在正在试药，我得回去！”
说完这句话后，没等鹿祀答复，赞迪克十分丝滑地掏出自己的洞天关牒进了壶。
鹿祀的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是她想的那个试药吗？
不是，等等，艾文你给他提供一些魔鳞病取样就好了，你丫还真试药啊？！！
“那什么……”
鹿祀缓缓扭过头，看向安静地跟在自己侧后方的散兵：“散子哥，我们也去看看？”
“随你。”散兵轻轻抬了抬下巴，眼神冷淡。
他对赞迪克的研究不感兴趣，但也不至于到对博士那般厌恶的程度。所以他只是说——
“出发前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天的行程由你决定。”
“呃，好吧。”鹿祀内心还是有些歉疚：毕竟她原本的计划是带散子哥到野外透透气来着，哪怕外界的天气并不太好。
少女挠了挠头：“那，你在里面要是无聊的话，我贮茶室里的茶叶随便挑，正好搭配我早上做的点心。”
说完，她没让散兵拿出洞天关牒，直接上手一拉就把人带进了壶里。
——
尘歌壶内，此时已是深夜。
按照孩子们约定的活动时间表，如今早过了就寝的时辰。
当鹿祀拉着散兵找到赞迪克的实验室门口并推门而入时，艾文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空瓶。
赞迪克眼神冷静地站在一旁，观察试药人的反应。
赞迪克毕竟是赞迪克，只和鹿祀对上眼神就能看出他的好师尊在顾虑什么。
正好艾文当下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他也就抓紧时间解释了两句：“放心，我自己试过的，确认对普通人无害才给他用的。”
“第一轮的微量给药没有出现意外。我们刚刚开始第二轮。”
“这种药液的成分可以被转移，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会马上出手。”
见赞迪克确实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架势，鹿祀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自己也清楚，试药有时候是很看运气的一件事。哪怕艾文这里成功了，没有足够的试用成果，就连其他的孩子们也算是试验品。
可魔鳞病的存在就像是一道隐雷，永远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在什么情况下突然爆发。
这个隐患可并不良善，爆发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所以最好的方案还是在有所准备的时候把它彻底消除。
距离艾文喝下药剂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在此期间，少年一直都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接受来自赞迪克和兰丝洛姐姐的注视。
哦，还有一个神色很冷但看上去很温柔的哥哥。
——看到鹿祀把斗笠摘下来还给散兵时，艾文默默在心里这么想着。
散兵没有走，也没有如同另外两人那般紧张地盯着椅子上的少年。
他只是在把斗笠戴回自己头上后，稍微走近了些许。神色冷淡地打量了一番艾文，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观察起这间实验室。
和多托雷平日里调配试剂的地方不同，赞迪克的实验室要小上许多，却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
不同的储物柜和器材有层次地排列在墙边，玻璃制造的容器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再加上赞迪克特意调整的暖色调光线……
普通人坐在这里，一时间也生不出什么恐惧的情绪。更何况如今在房间里的人有这么多，更是显出温暖与热闹的气氛来。
散兵本来想看一眼就离去的，此时忽然也开始对结果产生了期待。
又等了几分钟后，赞迪克放下手里的纸笔，上前撸起了艾文的衣袖。低头开始观察起少年的胳膊。
魔鳞病的一个症状便是在手腕处有黑色鳞片。经过几年休养后，孩子们的魔鳞病得到抑制，腕上只有手环似的窄窄一圈。
而现在，艾文手腕处的皮肤只有一个颜色，是长期在仙家洞天里养出的明亮白皙。
——就连之前消不下去的那一小圈“手环”也不见了。
赞迪克眉梢跳跃着喜意，又伸手捏了捏艾文的手腕处。
皮肤细嫩柔滑，乍一摸和常人没有差别。可惜皮下还有些异样，稍用力些还是能摸到类似于鳞片的硬化块。
不过赞迪克也不贪心。药剂有效果、且服用者没出现不良反应，对他来说已经是两个好消息了。
为了避免只是表面症状消退，少年用上探知人体内部情况的仙术，仔仔细细地探查过情况，最后才开心地喊出结果。
“成了！”
赞迪克眼眸晶亮地拉起艾文的胳膊，转头展示给鹿祀看：“看，他表皮的鳞片也消了！”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鹿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两步跨到艾文面前，抓起了少年的另一只手，扯开袖子看到了光亮洁白的手腕。
少女同样十分谨慎地探查了一遍，确认艾文体内那些象征着魔鳞病的物质消退了很多，立刻舒眉弯眼笑了起来。
“多托雷折腾这么多年都没整出来的东西让你做到了。”
鹿祀扭头看向赞迪克，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你比博士厉害多了。”
“谢谢夸奖。”短暂的激动过后，少年很快冷静下来，坦然接受了自家师父的称赞。
而后又嘴角一撇，开始给多托雷拆台：“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房间里都是和博士关系很差的人，赞迪克也没藏私，趁此机会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我在产生自主意识之前，和他的记忆有过一段时间的链接。”
“大概是因为有你的心头血在，即便后来他把我的记忆给洗了，我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印象，因此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赞迪克目光闪烁，眉眼间写满了对其他切片的不屑：“他所追求的，是世界究极的真理和一切背后的真相。”
“在他的眼里，就算是你我，也不过是能够提供较多价值的研究耗材而已。”
说着，赞迪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看向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