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回到京畿,公输府邸。
谢禹正在房间内夜读,他将《木机秘要》平摊在案牍上,挑着油火,细细翻阅,逐字逐句。
他读得很慢,右手执着一株狼毫笔,沾染着墨水,左手扶在一张萱草纸上...每到一处不解的地方便停下来,细细地在纸上画图,作下注解。
人在认真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时间,也总是会比平常更难察觉到外界的干扰。
谢禹紧锁双眉,对于读书上,他天赋异禀,一目十行也能过目不忘...可偏偏这本书,就是有种奇异的能力,无限地放缓他的思绪,无限地放缓他的阅读速度。
他有太多看不懂的东西了...这本书所记录的太过于天马行空。
比如能引发天雷的黑色药粉...模样似长弩的怪诞武具,外形似马车,却不用马拉的四轮车厢,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就连注解也让人似懂非懂的东西。
谢禹不觉得这些能算在木机术的范畴之中了。
他想停下来思考,可书中的内容却让他越陷越深。
‘簇’!....
一声箭响打破了他的思绪。
‘咚’!......
还未及谢禹回过神来,那箭便来到了谢禹的跟前,箭锋直直地钉穿他刚作好注解的萱草纸,插入了案牍之中。
谢禹乱神,那箭尾的羽还在他的眼前战栗。
恰到好处!
这一支箭刚刚差点要了他的命........
当即立断,谢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右手猛地挥灭油火,紧接着迅速地伏下身子,趴倒在案牍之下,然后调动周身以及内里的炁,保证炁力的运作,以防止再来的冷箭。
良久,外面并没有任何动静了。谢禹不知情况何如,于是运动周身炁力将它们散发出去,用以探明屋外的动静。
‘探赜(zé)索隐’...........这是它们的名字。
.....
谢禹的炁衔接在一起,不断地向外延展...它们如同一只只触手,从窗缝,房檐里渗透出去,探索着。然后不断地给谢禹传达着外界的讯息,一件件物品受到炁力的包裹覆盖后便逐一地浮现在谢禹的脑海中,覆地的叶子,搬运着粮食的虫蚁,树上的雀窝…廊檐,阶梯,庭柱…
随着炁力蔓延的距离,谢禹的眼眉愈来愈紧。...............
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也没有出现。
这不应该。
谢禹心想。
....
....
他由此推断,那支插在自己案牍上的箭只是一种警示。
还未等谢禹放松防备,一道震波由‘探赜(zé)索隐’领域内的鼓点处荡漾...这是有什么东西踏入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紧接着,一道道无规则无特定频率的震波不断地涌现…而在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公输府管家老先生…他在朝自己的房间跑来。
府里出事了?
..........
这是谢禹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
..........
那支箭矢。
这是他的推测。
............
谢禹收回外散的‘探赜索隐’,悉悉索索地从案牍下爬起来,从袖中摸出一支火折子。
揭开折子,轻轻一吹,那支钉在他注解上的箭矢又出现在他眼前…他注意到,那支箭的箭尾上,绑着一条绢布带。
他即刻伸手,解开系着那绢布的绳线,将其取下查看。
那布条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寥寥几个字。
“西郊王陵”
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
就连‘西郊王陵’几个字也歪歪扭扭,让人看得发笑。
只是谢禹暂时还笑不出来。
字体的蹩扭,大概率是对方想要隐瞒字迹的缘故...可落款和时间也不写,到底是什么意思?
........
谢禹抬头看了看箭矢射来的方向...他那间屋舍的窗纱纸破了一个洞,月光透过那洞口窜了进屋。
能不声不响地潜入当朝重臣府邸,还能携带如此精良武器装备的人...他和他背后的势力,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他可不认为对方此行的目的是杀掉自己,于是乎可以判断,那射箭之人若是对自己的箭术...亦或者是弩的精度不够自信的话,也万万不会如此冒险地给他谢禹一个这样的下马威吧?
还是怪自己看书过于入迷...不然那个刺客利用炁术探测自己在屋内的位置之前就能做好防护措施了。
谢禹摇了摇头,起身将屋舍的房门打开,迎接气喘吁吁跑来的管事。
管事刚跑到谢禹门前想要敲门,却发现人家已经负手立于门前...犹是惊讶。
谢禹见管事已经来到跟前,便朝其人作了一个揖。
口称:“管事先生,夜已入三更,匆忙地汗都顾不得擦,如何?府中是否有异事?”
谢禹挺尊敬这位公输府的管事...平日里称呼,通常都要带上先生二字,无他,这位管事先生一直都有手把手地教了他一些零碎地生活技能,是不愧一声先生的。
“嘿...嘿,对头...”那管事先生手提着油灯,忙不迭地回作了一揖...可方才确实跑得太急,管事肺中的气有些不够换上...一句话得需要停顿一下才能继续开口...谢禹示意他别急,转身进屋倒了杯水递了出来。
还在换气的管事犹豫了片刻方才接过谢禹手中的水杯,一饮而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调整,开口道:“方才守夜的门客听闻箭声射入老爷和夫人的寝舍...遂第一时间派人叫我起来,所幸老爷并无大碍,倒是夫人受到了惊吓,我来此地便是应了老爷的命令,看看谢士子是否安然无恙。”
“箭?”谢禹抬了抬眉毛。“什么箭?”
“箭...就是弓箭的那个箭。”管事回答道。
谢禹转身再一次回了房间,除了将管事手中的杯子放回去,顺道还把那钉于案牍中的箭矢带了出来。
“是这种箭矢吗?”
谢禹将手中的箭矢递给了管家。
“是...是这种吧?”管家看了两眼,语气支支吾吾地有些不确定。“谢士子,你这箭是哪里来的?”
“恰巧...刚刚我的房间里也被人这么射了一箭。”谢禹回复道。
“啊?”管事一听大惊...“谢士子...你。”
“我没事。”谢禹向管事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如今伯父身在何处?”
“老爷他...如今正在寝舍侧边的书房里。”管事往后靠了一步,给谢禹让出了一个可移动的空间。“谢士子,请随我来。”
谢禹愣了愣,刚想问要去哪...可旋即回过神来,朝管事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