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去先天子身旁,被前来接待的官员安排在外使驿。在先天子身旁我并没有再受到与在宋作质一样的屈辱,反之人人对我恭敬有加,下人仆役随意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除了两国盟约之中划定的规矩以外,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随意出入驿馆,也可以随意出入东西二市,甚至能在上元之时欣赏花灯...”申公鹿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空旷的广场,盯着屋檐上的一只小雀。
鲂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这并不是我去先天子身旁的目的...我以为这位曾经的至交好友会见我,可事实上,自我入都镐京伊始,直到我离开,其人都未传唤我哪怕一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再见我,既然给了我与其他质子截然不同的优渥生活,就证明他还是念及我二人之间昔日的友谊...我想弄明白,我给他写过无数封拜帖,无数封书信,无数次或是旁敲侧击或是直言地请人带我去见他,可他从来不给我机会...他给我的回答总是拒绝的。”
“人嘛,被拒绝的时候总会是失落的,我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无止境地被拒绝?那时我心如乱麻,他不见我的原因其实一点也不多,于是我便往最坏的方面想去了。”
“我开始笼络周围的仆下,替我打听一些我平时听不到的风声...可现在想想,当初真是愚蠢,那些仆下是他安排的,那这些打听给我的风声想必也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吧...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野心日渐膨胀...鲂公,你可记得东西乌桓共袭北境,侵犯中原王朝之事?”申公鹿回过头来,看着眼前默默聆听自己讲述故事的人,问道。
“当然记得!”鲂闻言,拱手称道:“此事我身在前线,如何不记得?”
“哈哈哈,是我糊涂了...当年鲂公可是直击乌桓王帐的先锋,是大功臣!”申公鹿笑了笑,继续说道:“便是那次,君父借兵先天子身旁北击乌桓,起初成效惊人...宋申盟军一直将乌桓人打过了兴安山北,惹得乌桓人一时间都不敢再度南下。可好景不长,北地遭遇百年不现的冻土天灾,那时候漫天冰碴,千里冻土,积雪得有一腰之厚。草木鸟兽皆无法生存。大亮农物被冻死,整个北地陷入食物缺乏的恐慌。北境遭此灾祸,申国亦是无法幸免...更莫说再北一些的乌桓人了...即算是被我辈汉人打怕了,他们也要冒死求得一线生机。于是东西乌桓大人握手言和,团结一致,聚兵三十五,决心南下攻入中原王朝。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不再是一家一国能够做主的了...在得到确切的情报之后,君父书信天子请求相助。”
“到了这个时候,先天子尚且为长君上野心的獠牙终于显现了出来。他亲自入洛,劝说天子此战还须再寻个良机...贸然派兵极有可能大败而归...不知他是如何巧言令色的,天子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于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们,用血与肉生生地硬扛了三个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