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生的疑问和许清早有预料，只见她不急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罐，大小和盐罐子差不多，外面被许清用油纸层层叠叠地包着。
不疑有他，季怀生直接伸手接过了陶罐，许清一句“小心，罐子上有……”的提醒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季怀生脸色一变。
手上的罐子腻手极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外面包裹了厚厚一层，和皮肤接触的感觉让爱洁的季怀生浑身鸡皮疙瘩乍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把这罐子丢出去。
“油……”
许清卡在嗓子眼的最后一个字被轻飘飘地吐出，她低头清了清嗓子才勉强让自己没笑出声，她这粗陶罐是捡来的，甚至连层釉面都不曾有，所以兜不住油，再加上她这油是每天趁做饭的时候昧下来的，攒了不少时间，已经一点点地渗进陶罐之中了，不然她也不会用油纸包着这个罐子。
精油有许多制法，许清手头工具不多，时间又紧迫，所以选择了浸泡法，即将花叶浸泡在油脂之中，使其内含的芳香烃溶于油脂之中，粹炼出精油。
这小小一个罐子耗费了许清不少心力，其中浸泡的原材料正是许清新发现的野山茶，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许清每天都要去捣树叶子，几天下来手臂的肌肉都比先前硬实了几分。
总之是好不容易制出这一小罐底的阉割版茶树精油，还因为淬炼工艺的简陋使其味道算不上浓烈，但是歪打正着戳中了季怀生的喜好，他是医者，本就不喜欢什么浓重香料，茶叶的清新倒是让他耳目一新。
“你这是……茶叶？”
“季大夫好眼光，正是茶叶。”
除了这个散发着茶叶香的罐子，许清又递出来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新鲜采摘下来的茶叶。
“我知季大夫医者仁心，不愿贸然使用没见过的药物，这是我这精油的原料与成品，季大夫大可进行研究，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我还会上街来，到时候再与您谈合作的细节，如何？”
季怀生把自己黏在茶叶上的视线撕回来，饶有兴味地看向许清，“你倒是自信。”
“做生意嘛，征服不了自己的东西，又怎么征服顾客呢？”
许清老神自在地端坐在书坊的椅背上，含笑望向眼前不住地翻阅这纸牌的中年人。
中年人姓白，是这折桂书坊的掌柜，许清当时只是随便挑了个装潢合她心意的书坊，进来后听到白掌柜的姓才知道，这书坊竟也是白家的产业。
折桂书坊是幢小楼，其中拢共分三层，第一层卖笔墨纸砚，第二层摆百家经典，第三层则是类似茶室的地方。许清穿着破旧，刚进门的时候说要找掌柜谈生意，还被书坊的小伙计打量了好几眼。
白掌柜听伙计说有个年轻的女子要见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所谓开门迎客，把人晾在门外也不好，正好他现在也不忙，就想出来把许清打发走。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他作为书坊大掌柜，读书没有破万卷那也得有小千本了，游记志异的话本更是不在少数，这姑娘带来的牌戏他竟然闻所未闻。
许清带来的牌是用她做竹编的边角料做的，经过晾晒、打磨的篦子入手丝滑，许清依照前世的记忆将四种花色篆刻其上，再用墨汁描绘，就做成了一副“竹子牌”。
“竹子牌”四四方方，白掌柜又是个爱盘东西的，将其拿在手里就忍不住摩挲，他看过许清给出的五种玩法，不用许清多说就感受到了“竹子牌”巨大的市场，但许清所图不小，白掌柜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审视。
“姑娘就如此自信？这竹牌虽好，但和叶子牌的玩法相似度很高，也没到非它不可的地步，只是这玩法中的‘挖坑’和‘争先’占个新鲜罢了。”
把说给季怀生的话原模原样地送给了白掌柜，许清怎么会不清楚这是白掌柜想压她的价？
只是这扑克牌现在是她的独家所有，而且还有更多的玩法她没有说明，只是在交给白掌柜的“说明书”里提了一嘴，这也是她敢直接把整副扑克展示给白掌柜看的原因。
总之，优势在我。
所以许清丝毫不慌，她神态自若地回道：“白掌柜是敞亮人，我也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竹牌有三大优势非现在市面上的牌戏可比拟的。
第一，它玩法众多，叶子牌大多以“大吃小”为主，若是论趣味一道，叶子牌比不过它十分之一。
而且以‘争先’为例，这一副牌五十四张，留三张底牌作为争先者的彩头，三人游玩，则每人只能十七张牌，有多大概率能抽到‘顺子’和‘鞭炮’呢？”许清微微一笑，看白掌柜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说：“很小。
这时有闲钱买竹牌的顾客就会忍不住买两副一起玩，而且若是逢年过节人多，两副牌自然撑不起一大家子人玩，那么就会有第三副、第四副……
说到这里就要说到我这竹牌的第二大优势了，您看我这竹牌的图画相比叶子牌如何？”
白掌柜摇了摇头，“你这牌图案简陋，难和叶子牌相比。”
被如此评价后许清也不生气，她知道白掌柜说的是实话，不知道大雍朝如何，但在前世的时候，叶子牌的牌面已经被玩出花来了，红楼、水浒、各种花鸟鱼兽……说是用来玩的，但其实几乎就是艺术品了。
但这也是许清要说的第二点，那就是便宜，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书坊无论日后选择用纸制牌，还是像她一样用竹子，给牌面开模就是一大花费，而叶子牌的模型可比她这扑克要难做的多了，价格自不可同日而语。
“价格低廉，自然能吸引更多的客人消费，也会让更多的客人愿意复购，您看那叶子牌，有人一口气买十副八副的吗？”
虽然不想让许清占了上风，但白掌柜还是点了点头，许清的话有理有据，不是他嘴硬就能盖过去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郁闷地喝了口茶。
许清见此情形，趁热打铁地竖起第三根手指，“这第三大优势，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