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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快起来。”

“还早呢,再睡会。”

外面天微微亮,此时确实还早,但樊玄符还是推丈夫起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公主来问安了。”

晨昏定省。

武怀玉愣了下,还是坐了起来,看看外面天色,确实还很早。

兰陵公主进门后,也太守礼节了,晚上要来服侍公婆就寝,早上又来省事问安。

他和玄符也是头一回做公婆,还真有些不习惯。

“赶紧起来吧,别让公主等着了。”

夫妇俩赶紧起来,好一阵出来,公主还站在院里,承嗣在旁边一脸幸福的傻笑呢。

“新妇拜见姑舅。”

公主屈身行礼。

“新妇免礼,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以后晨昏定省就一并免了。你们新婚燕尔的,昨晚在青庐中住肯定也没睡好,赶紧吃点早餐回去补觉吧。”

承嗣在旁边为媳妇请功,

“娘子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特意下厨做了黍臛呢,”

唐人习俗,女嫁之明日,其家做黍臛,就是这门第二天,要亲自下厨做黄米肉羹,黍臛是关中的传统食物,秦朝时就是年节待客的一样美食了。

新妇进门,要拜灶,民间百姓家新媳妇还要拜养猪的木橛子。

兰陵公主一早就起来,在厨房忙乎了许久,亲手为公婆做了这份黄米肉羹,因为不知姑舅的口味,她还特意让承嗣试过。

武怀玉见公主今日已梳髻做了妇人装扮,化了淡淡的妆,穿着也比较朴素,并没有满头珠翠穿金戴银,

还能亲自下厨做早饭,又是晨昏定省,

挺感动的。

这可是金枝玉叶,皇帝家的女儿,放后世女孩嫁人后,可都娇贵着呢,哪有刚过门就给公婆请安问好还做早餐的,没在房屋等婆婆做好送过去就不错了。

“阿耶,快吃吧,别凉了。”

承嗣在旁边道,

这小子,如今也是堂堂正五品洛阳县令,在那边据说办事还是很干练,挺有威仪的,结果这会对媳妇却是这般宠爱。

武怀玉便和玄符一起吃黍臛,

这黄米和肉做成的肉羹味道挺不错,黄米软糯,肉很细嫩,这初夏的早上来一碗,很满意。

公主非要站在旁边服侍着公婆吃完,

武怀玉说,“等三日回门后,你们可以搬到延康坊住,”说着怀玉,拿出一份册子,上面记载着很多项宅第庄园钱帛等,价值百万贯。

“这些公主收好,做你们小家日常用度。”

唐人法律规定,父母在,不得分家,否则就是违法,要受严惩。

但是有一样却是可以的,就是父母预分家产,不分籍另立门户,只要不分户籍,那就不算分家。

哪怕把家里产业分好了,也只是预分家产。

但实际上也就是相当于分了家,

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免万一父母不在,儿子争夺产业这些问题。

提前分好,日子也少矛盾。

武怀玉现在给的这大笔产业钱财,不算分家,有部份本就是原先预分给大郎的,现在拿给公主,算是给她们这个小家庭的。

武怀玉毕竟是穿越者,没那么多大家长的想法,他也理解年轻人结婚后,想要有自己的小天地,少些干涉打扰。

所以主动让他们去延康坊公主的宅子住,当然他也给承嗣安排了城里郊外的宅子别墅和庄园这些,虽是尚公主,也不能真跟上门女婿一样。

“舅、姑,新妇跟大郎商量好了,就在这边住,也方便晨昏定省,伺候舅姑。”

这倒是又出人意料了,

他本以为公主身份尊贵,就算守礼肯对公婆有礼,但也肯定愿意自己住舒适的,不料公主比他想的还要好,

这倒很有几分襄城公主的孝顺样。

襄城公主是兰陵公主的大姐,李世民的长女,嫁的是宰相萧瑀的长子萧锐,本来以往惯例,公主出嫁后,是不住在夫家的,而是住在公主的府第里,但襄城公主就跟皇帝说,出嫁后儿媳对待公婆,就应当跟对待父母一样,早晚侍奉身边,如果不住一起,晨昏定省的礼节就会缺失。

李世民听了也很欣慰,便准了。后来屡次下诏给其它公主,要她们向姐姐襄城公主学习。

公主既然这么贤惠,武怀玉又怎好再让她们出去住。

不过那些田宅商铺钱帛还是让公主收下。

公主不肯收,她的陪嫁很豪华,不仅有皇帝为她置办的丰厚嫁妆,而且母亲娘家弘农杨氏也都有添嫁,添的还不少,连嫡母舅长孙无忌和舅公高士廉都还特意也添妆一笔。

武怀玉不仅给了公主丰厚娉礼,甚至娉礼里又给置办了一笔嫁妆。

这些皇帝当然是全都给公主带回来了。

这些嫁妆,按大唐律法,那就是公主的私人财产。

加上公主还有六百户的真封食邑,按现在一户三丁,租调全入封家,那也是一年三千六百石粟,两千七百匹绢,还有五千四百两绵。

公主是很富有的,不过这是长辈给的。

“你们也去休息吧,”

三日后,公主回门,唐人也叫婿拜阁日,老丈人要设下回门宴,遍邀亲友。北朝旧俗,这女婿陪妻子回门,这可是一大难关,因为当天赴宴的亲朋会人手一根棍棒,用来打女婿的。

进门就先打一顿。

据说不少新女婿因此被打伤的,还有些一不小心被打死的都有,武怀玉觉得这可能就是老丈人家给女婿的一个杀威棒,警告女婿,女儿娘家是有人的,要是不好好对待女儿,到时娘家人可就不是装装样子打一下,而是真要抄起棍棒上门痛揍混账女婿了。

承嗣打扮一新,高高兴兴。

这小子这三天一直是乐呵呵的模样,看的出来他是真喜欢这媳妇,而公主也是坚持晨昏定省,甚至每天早上还要亲自为公婆们做早餐,

公主厨艺挺好,这三天早餐,第一天是黍臛肉羹,第二天是烤的羊肉焰的古楼子,第三天是煮的餺飥面片。

“小子,做好回门拜阁挨揍没?”武怀玉笑着问儿子。

承嗣嘿嘿傻笑,这家伙红光满面,还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之中,“丈人肯定不会揍我,我极爱公主,不会委屈她。”

公主在旁边都脸红了。

武怀玉拍了拍儿子肩膀,“阿耶我教你,一会见到陛下,你不要称丈人,你要叫泰山。”

“泰山?”

丈人的称呼出自论语,但泰山、岳父这称呼还没出现,据考据是要到唐隆基时才出现,宰相张说为封禅使,假公济私把女婿给带上了,因为有幸跟随皇帝封禅的人,回来会官升一级。

张说女婿品级低,本来不够格参与,是张说给他连升四级,让他随行,但这事后来被告发,皇帝询问,张说没法解释,旁边有人便讥讽说这是泰山之力。

后来这事流传开来,大家便以泰山称呼丈人,以泰水称呼丈母娘。

又因泰山是五岳之首,故又称岳父岳母了。

武怀玉当然不能把这没发生的历史典故说出来,于是道,“陛下之功绩,是要封禅五岳之首泰山的,所以你私下可以称陛下为泰山,或叫岳父也行。”

武怀玉也一同进宫,

他们夫妇受李世民之邀请,赴回门之宴。

回门宴很热闹,

承嗣见到老丈人丈母娘后,果然被一群皇亲国戚们拿着棍棒揍了一顿,当然没有谁是真捧,只是一个传统习俗,象征性的拿麻杆一人打了一下。

李世民对女儿女婿关切的询问了许久,见这新夫妇十分亲爱的模样也很欣慰。

待到酒宴开始,李世民拉着怀玉就不由的多喝了几杯。

“你家儿郎们,现在有几个订婚了的?”皇帝突然问。

于是怀玉便跟皇帝交待,老二承业,跟长孙国舅之女订婚了。老三承志,是跟许敬宗的女儿订婚。老四承平,跟卢承庆的女儿订婚了。老五承佑是跟宇文士及之女订婚,老六承安跟淮阳王李道明之女订婚,老七承宗,是跟程处默之女订婚。

老八到老十三,还没订婚。

而卢三十五娘所生的十四郎,跟赵郡李氏的李玄道孙女订了婚。杨慕云生的十五娘,则跟博陵崔氏的崔承福之女订了婚。

十八郎承应,是跟太原王氏王承佑女订婚,十九郎是跟海南的冼智臣女订婚。

李世民对这些其实早就了如指掌。

武怀玉二十多个儿子,现在大郎刚成婚尚了公主,还有十个已经订婚了,包括他另外两个嫡子。

没订婚的还有十几个。

“你家八郎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怀玉啊,你家八郎尚未订婚,朕这倒是有桩姻缘。”

武怀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接下来道,“十七公主今年也是十五,跟你家八郎倒是年龄相仿,不如咱们亲上加亲,再结门儿女亲。你家八郎,娶朕的十七娘。”

武怀玉心中不安。

“十七皇女可是高阳公主?”

李世民儿女不少,但夭折了好几个,所以皇子公主们的排名,有时有好几种排法。

但一般说十七公主,就是指高阳公主,十九公主则是兰陵公主。

“嗯,就是高阳公主,朕这女儿也是命苦,母亲是个下嫔,生下她后,她还没断奶就病逝了。朕为她千挑万选,最后选了玄龄家的嫡次子遗爱做女婿,去年刚大婚,结果今年房二就卷入谋反大案,朕不忍诛他,流放碎叶。

可朕不能让高阳跟着受苦,只好让她们和离。”

“高阳嫁到房家,还不到半年,也没有孩子,如今整日郁郁寡欢,朕也很难受。你家八郎朕见过几次,挺不错的。”

武怀玉心中翻江倒海。

八郎武承远,是他妾侍曹十三娘所生。母亲娘家曹氏,是灵州六大豪门之一。

虽说是妾生庶子,但武怀玉对儿子们都很好,也早早给他预分家业,他的那份家业,就是在朔方灵武那边。搞茶马贸易、皮毛加工、盐粮贩运等产业,也是一笔不小家业。

他现在十五岁,还在国子监读书。

若皇帝说的是其它公主,比如说嫁给柴令武的七公主巴陵公主,再比如说嫁给杜荷的十六公主城阳公主,那武怀玉可能也就能答应。

老八一个庶子,能尚公主,哪怕是二婚公主,那也是皇帝赏识,将来有这皇帝女婿身份,肯定前途不用担忧。

但高阳公主,

武怀玉心里其实已经拒绝了,实在是这位公主名声太差。

正是他,把老房家给搞家破人亡了。房玄龄要是地下有知,棺材板都会压不住。

武怀玉看着皇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不伤他面子。

要是绝对不能要的,可如何拒绝才好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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