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铁锅上面热气腾腾,白月穿着围裙,低着头,握着一双极长竹筷子认真地搅动着锅中的面条。
天气本来就很燥热,炉下又燃着热火,白月很快就满头大汗。
但白月明显有所准备,熟练地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水,确保没有一滴汗都不会流入锅中。
陈无疾在远处看着着熟悉的一幕,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摇摇头,向摊前走去。
“老板娘,来碗羊肉面,只要羊肉不要面。”陈无疾走到摊前,开口。
这感觉真好啊,一如往昔,陈无疾感慨着,思绪一下飘到七八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去秦国,更没有去洛京,没有失去自己的爱人,没有体会过心死的滋味。那时候,白月的哥哥也还在世,一切都那么美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月继续搅动着锅中的面条,连头都没抬,脸上却浮现出笑容:“一份面,怎么够两个人吃?”
听了这话,陈无疾心头暗淡了一份,强颜欢笑地说道:“只有一个人。”
白月一惊,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无疾,好奇地说道:“新娘子怎么没来?”
一边说着,白月一边把煮好的面条递了过去。
陈无疾接过那碗面,故作轻松地说道:“新娘子变成仙女,飞到天上去了。”
方思嫣一怔,以为他在开玩笑,嘻嘻一笑,调侃道:“是不是新娘子长得挺漂亮,你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啊?”
陈无疾苦笑摇头,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去。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客人也不多,方思嫣索性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到了陈无疾的对面。
“面还是那么好吃。”陈无疾赞叹地说道,回到故乡,他的心境好了许多。
方思嫣没有理会他的赞美,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美,兴致勃勃地问道:“洛京有什么好玩的吗?”
虽说方思嫣已经一个人持家数年,但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对山外的世界满是憧憬。
但是陈无疾给她泼了一瓢冷水。
陈无疾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抬起头,直视方思嫣的双眼,摇了摇头。
方思嫣看出陈无疾心情不佳,却又不知道陈无疾为什么心情不佳。
陈无疾不愿意隐瞒自己这位朋友,没等她发问就直接说道:“思嫣,也就是我那位新娘子,死了。”
从白月出现在他的眼前开始,陈无疾就尽力让自己开心起来,见到白月的那一刻他确实无比开心,可是谈到这个话题时,他的心中依旧满是落寞
陈无疾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白月,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要往前看。”
虽然他有所掩饰,但白月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心中的落寞。她起身,然后坐到陈无疾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劝慰之情。
面摊之前忽然传来一个稍显粗犷的声音。
“小妹,来碗面!”
白月皱眉,毫不留情地喊道:“等着!”
那边的声音依旧粗犷,却不急不恼。
“好嘞,你快点!”
“这天还没黑呢,就有人来吃面了,看来你的生意还真是不错。”陈无疾咽下口中的面,说道。
白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也没有劝陈无疾不要伤心云云,只是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吃面。
白月的目光很是独特,里面满是关心,却谈不上含情脉脉。
不消多时,整整一大碗面悉数被陈无疾咽下了肚中,而白月一直看着他,片刻都没有走神,似乎要和陈无疾一起承受风雨。
吃完面,陈无疾接过白月递过来的手绢,擦干净嘴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说来也是奇怪,吃完这碗面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陈无疾虽然依旧思念着死去的方思嫣,但心底的伤心却消失了许多。
“谢谢你,白月。”陈无疾由衷地感谢道。
白月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没有出言相劝。
陈无疾却觉得她这个轻轻的动作比千句万句的劝告还有效果。
“谢谢你,白月。”陈无疾又重复了一句,语气依旧诚恳。
白月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拿走了他面前的碗筷,离开了这张桌子。
离开之前,却看了一眼陈无疾。
白月的眼神很清澈,似乎能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从悲伤中快速走去。
“这就是所谓的。。。。。。?”陈无疾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那个好久未用的词语。
“治愈系女孩。”
夜色终于占领了整片大地,白月的面摊上点起了蜡烛,有些昏黄,有些温暖。
陈无疾看着在锅前忙碌的白月,心中也有些温暖。
世界虽大,他却没有什么朋友,眼前的白月算一个,草原的苏麻算一个。
给那位声音粗犷的大汉做好面,白月又坐到了陈无疾面前。
陈无疾刚要说些什么,白月却率先开了口。
“吃完了吗?”白月问。
“吃完了。”陈无疾如实答道。
“那为什么还不快走,给其他客人腾地方!还有,你走之前,把账结了!”白月似乎有些生气。
陈无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白月。
一秒,两秒,时间慢慢过去了,陈无疾依旧在看着白月,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带着几分调侃。
白月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然不是在赶陈无疾,只是在和他开个玩笑,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些。
见白月笑了,陈无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毕,他一摊双手,摆去一副任你宰割的样子,无赖一般地说道:“今天没带钱,要不就给你刷刷盘子吧!”
“好啊好啊!”白月假装开心地应道。
陈无疾起身,挽起袖子,走到了水桶旁边。
白月大惊,连忙拦住他,口中说道:“无疾,别开玩笑了,你细皮嫩肉的,给我刷什么盘子?”
几个清楚陈无疾身份的食客纷纷侧目,心说侯爷之子为一个沿街卖面条的小姑娘刷盘子可不是一个常见的戏码?
陈无疾可不在乎所谓的什么身份,自顾自地把食客们吃剩的面条倒入泔水桶中,刷起盘子来。
这一刷就刷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