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以为他默认了,满脸愁苦与失望。
阿难再度掀开眸子,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对方丈行了一礼:“……弟子甘愿领罚。”
方丈眼底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上次佛珠丢失,虽然最终被还了回来,但依旧在寺内引起了一片轰动。
几位长老觉得他能力不足,这才看不住佛珠,甚至隐隐想扶持阿难,觉得阿难有佛祖之相,更适合当这个方丈。
阿难心中钝痛。
他意识到方丈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所有僧人都慈悲,阿难直到现在才知道了这个令他难过的事实。
僧人也是人,有好有坏。
但阿难是真正的慈悲。
再度抬头,白衣僧人眼底一片清明,逼退那若有若无的湿潮。
周围的百姓,还有李姓寡妇的夫家汉子都出奇愤怒了,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抄起棍棒,愤怒地打在了阿难脸上、身上。
一些小沙弥哭着想拦,被方丈厉声喝住了:“他已非金光寺弟子,无需管他!”
阿难自始至终,将那个小小的婴儿牢牢护在怀里。
那个妇人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嘴里哀嚎出声,却不敢辨别一句。
棍棒持续不断落在身上,阿难刚开始还能为孩子念经祈福,还能捻动佛珠。
后来因为太疼,阿难再也说不出话了。
连佛珠也掉到了地上,被人一脚踢得远远的。
打吧,打吧。
最少,这个孩子能活下来。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唉,阿难师傅糊涂啊。”
“你还叫他阿难师傅,一个淫僧而已,也配!”
“就是,他对得起方丈吗?玷污了神圣的、好好的金光寺。”
阿憻跌跌撞撞赶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阿憻红了眼眶:“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阿憻浑身颤抖,她是第一次看到阿难师傅这么狼狈落魄的样子,但她希望自己从来就没看到!
他们怎么能打他?他们怎么能这么打他?打得浑身青紫僧袍渗血?他们忘了阿难都为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都不记得阿难的好了吗?
“女施主,你莫要添乱。”方丈威严地道。
阿难瞳仁颤了颤,竭尽全力转动眼珠,双眼登时迸发出一阵光彩。
她来了。
她不能来的。
“你,你快走……”阿难几不可闻地道,他不想连累她。
一张嘴就扯动了嘴边的伤口,伤口破裂,鲜红的血丝流下来。
阿憻才不管,她扑过去,伸开双臂为阿难挡去雨点一般落下的棍棒。
疼,真的疼,阿难师傅是怎么忍受这么久的?
阿难目光闪动。
方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微笑:“阿弥陀佛,把她拉开。”
“是。”
两个小沙弥领命上前。
阿憻不走,她走了,他们又要打阿难师傅。
她死死抱着阿难的手臂,还分出一只手,放在那个孩子头顶,和阿难一起,护着那个孩子。
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一根棍棒恶狠狠落在阿难背上,阿难承受不住,硬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不要!”
阿憻眼睛都红了。
一股黑气萦绕在她额心,清澈的瞳仁由浅转深,从黑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