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离开相府,行走在大街上,脑海中里郑旦的影子挥之不去,她那满脸的忧伤和凄凉,一直在眼前显现。
范蠡知道,郑旦西施有着不同的性格。西施忠厚善良,随遇而安、而郑旦专一刚烈,追求完美。但一个漂亮女人,生在乱世,哪里能有完美可以追求呢?
把她献给吴王,还可以忍受,但中途突然又把她送给伯嚭,就超出了她能够忍受的限度。因为是范蠡这样安排的,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没有拒绝。
她没有辜负范蠡的期望,这些年很好地控制了伯嚭,让伯嚭为越国服务。可以说,这些年没有伯嚭的帮助,越国不要说重新崛起,越王在吴国能不能回得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一定。
但是郑旦却一直深陷矛盾和痛苦之中。她渴望复国成功之后,能够和范蠡一起度过下半生。虽然还有西施在,但她和西施是好姐妹,二人可以很好地相处,只要能每天看见范蠡就行了。
但是她却钻进自己设下的圈套里,一直出不来,她感到自己已经很脏,已经不配和范蠡在一起。范蠡早就窥探到她心中的死结,也曾多次试图解开这个死结。
但他知道,郑旦没有从这个阴影走出来。以至于在复国就要成功的时刻,郑旦的悲伤和痛苦更加强烈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
范蠡的心揪紧了。这么好的女孩,为复国献出了青春,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会是范蠡的终身伤痛。
范蠡一边走,一边思考。大街上已经是空无一人。满天的星斗照耀着,都城在夜幕下沉睡着。
范蠡停下来了。这不是彩云小店吗?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自从彩云从这里撤走以后,这个宅子就一直空在这里。可以卖几个钱,但范蠡一直没工夫处理这些小事。既然走到这里,就在这里过一宿吧。
春风里客栈老板夫英,已经为他准备好房间。但就是睡觉,哪里都是一样的。范蠡走进门洞,收手在屋檐下面一摸,钥匙还在。于是拿出钥匙打开门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店堂里漆黑一团。范蠡摸索着走过店堂,来到后院,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彩云的卧室里透出灯光,似乎看到灯光下有人在活动。
难道彩云去而复返,又回来了吗?不是对她说过吗?这里很危险,不要在这里居住了。她回来干嘛呢?
也许不是彩云,而是别的什么人,见到这里空着,就悄悄搬进来居住了。
那就让他住吧。反正这里也不打算要了。谁住这都是一样的。范蠡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又想到,是谁这么不客气,不声不响就在这住下了呢?
一时好奇心起,便轻轻走近门边,他要看看这个不速之客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看不打紧,让他呆住了。
屋里的桌边,坐着一个他认识的女孩,正在沉思默想。这正是齐国宰相陈恒夫人恒赢身边的丫头田姒。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范蠡正要出声,忽见田姒抬起头,说:“先生请进吧。”
范蠡推开门走进去,田姒笑盈盈地迎上来,深深万福,说:“不速客田姒见过先生。”
范蠡诧异地说:“姑娘,你让我吃惊啊,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田姒说:“自从先生离开齐国之后,妾身日夜思念先生,以至于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实在忍耐不住,就千里追寻而来。”
恒赢夫人曾经告诉范蠡,田姒曾经是大夫熊飞家的一名侍女,因为熊飞获罪外放,欲将田姒卖给官伎,田姒自缢而死,被她的姐妹,一个小狐狸精附着在身上,复活了。
就是说,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孩,原是一个小狐狸精啊。但范蠡并不害怕,他在齐国时,和田姒有过多次亲密接触,田姒并没有对他不利的举动。反而比普通人更加温柔娇媚。
于是说:“姑娘不要欺我,你真的是为追寻范蠡而来?”
田姒的脸飞上红晕,扑闪着会说话的大眼睛,委屈地说:“妾自从君离去,日思夜想,不顾自荐之羞,千里追寻,君竟然怀疑妾的诚意啊!”
范蠡笑道:“不是怀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骑着马,日夜奔驰,每天走二百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和我同时到达?你会飞?”
田姒笑道:“先生忘了?妾,狐也!”
也许是天气炎热吧,这时的田姒,没有穿长裙,只有贴身衣服,身体凹凸,线条柔和辣眼。发髻打开,黑色长发飘落齐腰,两臂裸露,洁白如玉。范蠡觉得自己有些恍恍惚惚。闻着空气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香味,熏熏欲醉。
田姒低头窃笑,拉过凳子,说:“先生请坐下说话。”
范蠡坐下,田姒走过来,坐在他的腿上,咯咯笑道:“先生肥膝耐坐,老大开心。”
范蠡便抱住了田姒......
过了许久,范蠡说:“姑娘,很久之前,范蠡也有个一个仙家朋友,她为了帮助范蠡,耗尽功业,不得已回山中修炼去了。范蠡时时想起她的好来。”
田姒搂着范蠡对脖子,呼气如兰。笑道:“她叫子媚是吧?”
范蠡大吃一惊:“怎么?姑娘认识子媚?”
田姒说:“子媚,田姒好姐妹也。”
范蠡说:“你告诉我,子媚的情况怎么样了?她现在的情况还好吗?她的功业恢复了没有?”
田姒说:“哪能像先生说的那么容易,我们这些人谁不是经过千年的苦苦修炼,才幻化成人形,一旦功业失去,还不知道经过多少时日才能恢复。”
范蠡深深地叹息一声,忧伤地说:“是我害了子媚君。”
田姒说:“也许上天注定,子媚该有此劫。但她无怨无悔。她谈起先生的时候,常常泪流满面,她太想念你了。”
范蠡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过地说:“范蠡今生还能再看子媚君一眼吗?”
田姒叹息一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你还能见到子媚姐姐一次。不过对她来说,那也许是一次新的伤害。但是谁知道呢?”说罢也叹息不止。
范蠡沉默了。田姒的身体柔若无骨,似乎有体香析出,范蠡沉浸在忧伤的甜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