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重心长宽慰的话，说的相当熟练。
今年之所以出预批档，确实是挪了不少坑位。傅伟茂可不是头一个打听消息，老牌学校动的不少，这关系错综复杂，他们这些局里有点话语权的这段时间应酬也是忙的。
傅伟茂自然听得出他在讲套话，不过聪明人知字半言就能听出细节。
能争取就意味着还有挽回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怕是不简单！
傅伟茂维持着儒雅的笑容，表面轻描淡写的说：“这有门自然是要走走看，就是不知上面想要几分？”
戴着眼镜一个个气势不小的人对视，一个微胖的男人，乐呵呵的开口：“这上头的心思，那可深的很。我们这些端个碗的哪晓得这么多。”
这话一出，傅伟茂自然懂了。
标准是有，但不好明说！
他头一撇看着挂在墙上的睡莲，洋装感慨“这睡莲，一看就是东湖那池子。说起去东池的那条路，那可坑坑洼洼，也不知道修好了没。”
“是啊，说起这东块西块的修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个头。”有人感慨了一句。
其中一人笑着接上，“这路总得修好，大伙子，无论骑车开车都得过嘛。尽快搞好，尽早的事！”他挥了挥手：“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停车，那停车费都涨到15了！”
“这要命啊！”
“那肯定啊，原先多少来着，才10块！”
一唱一和之下，众人口中埋怨着物价上涨，内里算是卖给傅伟茂一个面子。
傅伟茂心中一定，口中回道：“这可得好好管管，这停车费都快比油费贵了！”
“是啊是啊！”
众人聊了一阵，便欣然的往前走，继续观展。
走在边上的傅伟茂这才露出一个苦笑。
看来这次上面铁了心啊！
想要回去不但得交上指标的数，还得表现的更好！起码得高五成！
……
而在两位副校长忙里忙外的时候，许泽明这边的环节也卡了一下。
厚厚一叠打印出来海报，如山般叠放在桌上。
两人表情严肃的看着这堆，“老师，发的完吗？”
张富贵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海报，色泽鲜艳整体紫色，巨大的艺术字眉飞色舞。
最上排是醒目的一行。
【音乐听我的！
——畅响你的未来，跨出成名之路！】
顺着下排则是活动须知，报名地点联系方式，还有官网的网址，以及加粗的奖金金额！
由专业设计抄手，海报完成度还是相当让两人满意的！
只不过，如何将这些海报派发是个大问题！
许泽明设计的赛区，除了本地，还涉及到了隔壁的几个市。
作为乐团，地域差异会带来极大的风格变化！
各地独特的文化气氛，会演变成差异的唱腔！以及创作的区别！
作为乐团如果没有原创能力，怎么能称得上乐团！
许泽明想尽可能将各个地域的选手邀请过来！
不过涉及到跨市，引流变得困难起来！
现在一个大问题就是！
缺人！
缺工作人员！
如果将这次看成一个节目活动，负责维持节目顺利完成的人员应当有数十种，包括设备维护管理人员、摄像师、灯光人员、音响师、录像编辑、字幕员……等等。
但现实是。
就许泽明、张富贵两人！
张富贵看着堆积如山的海报，还有将来密密麻麻的事务，心生绝望：“老师，要不我们把师姐叫过来！”
“那也才三个。”
许泽明眉头微锁，“招人吧。”
“招临时工吗？”张富贵眼睛一亮。
“嗯。”许泽明点头，却是深感难度。这年头临时工可不好招，大家打工人，谁干你这种才几个月的活！
头疼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嘟嘟嘟。”
手机在桌上震动，有人来电。
许泽明随手拿起。
“喂？”
“许泽明！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尖锐的女声响起，破音中带着熟悉感。
“……何老师？”
“呵！你还记得我啊！”电话对头的何雁荷阴阳怪气，没好气的质问：“许大老师，你还记得自己是签了合同，有整整一个交响团的培训老师吗！”
说好的一个星期挪出一节课！
半个月都快过了，许泽明一个影子都没出现！
何雁荷为合唱团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另一个名义上的指导老师，在那疯狂摸鱼！
简直杀人诛心！
“许泽明！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再不过来！我！”何雁荷气势汹汹，“亲自扛着麻袋接你！”
“……”一滴冷汗从许泽明额头滴落。
这通电话不打，他还真把这事忘了！
“抱歉抱歉！马上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嘟嘟嘟——”
通话界面黑掉，许泽明擦了擦额头的汗，差点忘了还有这份额外的话。
这段时间他忙到看到床就秒睡。
“呃，富贵，我出去一下。”
许泽明将手机塞进兜中，站了起来。
旁边的张富贵若有所思，眼巴巴的拿起一叠海报，自告奋勇：“老师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许泽明诧异，就看到小胖子摇了摇手中的海报，眉飞色舞：“多多宣传呀！那么多人，说不准有几个肯参加呢！”
许泽明愣了一下，一道闪光从脑海中炸开，他不由眯起眼睛。
合唱团、宣传、人多——
无数个关键词逐渐组合成一个大字。
“走！”
许泽明一手抄起厚厚一叠海报！
大步迈出！
两个人兴冲冲的穿梭在校园间，很快就冲到了，正在排练的汇演厅。
此刻的舞台上，四五十号乐器后面各坐着一个学生，他们说说笑笑，有几个拿着手机正在看剧，一副松散的样子。
旁边穿着绿色裙子套着半透明针织袖的何雁荷正在不厌其烦的催促大家再练一遍。
“看剧的待会看，老师知道最近新出的剧好看！回去看一样的！那边唱歌的停一停，我们再来一遍！”
有学生俏皮的叫道：“再等等老师！我朋友去拉屎还没回来呢！”
何雁荷嘴角一抽，“你10分钟前也这么说的！你同学掉坑里了吧！”
“哈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他们太喜欢排练！
老师有趣，还可以大家伙一块聊天！
难得放松的日子！
“你们看起来很闲？”
直到一声，冰冷中中夹杂着一丝喜意的声音响起。
坐在最外排的学生笑容一僵，一卡一卡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许泽明抱着海报，感慨且微笑。
“太好了，你们看起来都挺闲的！”
温和的话落在最近的几个学生耳朵仿佛加了一层恐怖的寒意，一节节从骨头蔓延出来，一头冲到脑袋。
有人牙齿忍不住上下抖动，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许、许老师？”
颤抖的声音仿佛见证旧日的恶魔重新降临。
许泽明低头看向他。
“你的c调练的怎么样了？”
暴击！
说话的男人瞬间低下了头，额头分泌出细密的汗珠，根本没在练的！
这段时间交响团除了玩、聊天，小部分时间象征性练一下！可以说进展极其缓慢！
不知何时，周边嬉笑的声音已经停下。
站在最前方插着腰的何雁荷稍显奇怪的扬起眉毛：“怎么了？突然这么乖？”
众人安静无声，戴着耳机看剧的人悄悄的把耳机放回盒中。
许泽明环视一下四周，将手中的海报递给旁边的张富贵，优先进入教学状态。
“11号到这个月17号，差不多一个月没见。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们进步了多少。”
冷静的话扩散在这片宽敞的空间，仿佛回荡般敲在每个学生的耳朵。
你们这段时间——
你们这段时间进步——
进步了多少——
“嘶——”
无数倒吸声响起，挨过几次骂的女同学，已经下意识缩起肩膀。
要命！
有人内心狂喊！
许泽明要来！为什么没人通风报信？！
不对？合唱团指导老师有他吗？！
有人看着何雁荷，忍不住小声问道：“何老师，为什么许老师会来？”
何雁荷愣了一下，果然扭头看到许泽明。
顿时明白大家为什么乖起来！
心中发酸，好家伙，他来你们就认真听！
平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没好气的说：“他当然要来！以后你们见面的次数少不了！”
随着清脆的女声落下，许泽明接了上去：“不错，从今往后，我就是合唱团的指导老师，每个星期我都会过来一趟。”
“啊！”
“卧槽！”
“完蛋！”
惊呼声响起一片，一群苦涩人的脸中夹杂着几个格外兴奋的人！
他们暗自说：“终于等到了！！”
万众瞩目的许泽明则是随意抽了把椅子，自在的落座，仿佛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他伸出手。
打了个响扣。
“马勒第六交响曲。”
“开始。”
“啪！”
清脆的响声，有些松散的交响乐团，赶紧慌张的架好自己的乐器，这段时间有些空空的大脑疯狂的回忆着乐章。
马勒第六交响曲！
马勒第六交响曲！
大脑疯狂说想起来，实际上空白一片。
有人心生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前调被人优先拉出来，随着温柔的声音所有人浑身一颤，下意识手指放到熟悉的弦上。
圆号手已经不知不觉鼓起了气，嘴巴抵在黄铜的口上。
“呼——”
在那断麻木高强度的练习中，音乐比大脑更深的刻入了肌肉中！
一丝丝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一步步的扩散到整个躯干。
怎么弹？
好像……是
不需要思考，手指已经弹奏出想要的感觉。
小提琴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一场幻梦，他拉扯着橡木的琴弓。
不断交汇的声音，感染着寂静的空气，也带上了几分温度。
一曲过后，许泽明手指敲打在自己的腿上。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中，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
“告诉我。”
“这就是你们一个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