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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后来,又生下了沈玉,时隔多年,又因为该死的沈千山想要个男嗣转运冲秽气,喝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汤药。

四少爷没出生之前,沈千山就给他取好名字,大家比孕妇本人都笃定这个孩子一定是男嗣。

他们使劲地给小芸喂鸡鸭鱼肉,想要给肚子里的四少爷传递营养,好让他生下来就是个大胖小子。

万万没想到,四少爷早产,一出生就被他们抱来抱去,活活给饿死,高龄产子的小芸还要去给沈夫人跟沈老太太请安报喜。

她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朝着那两个女主人的院子半走半挪过去,过大的胎儿将她本就脱垂的女宫完全挤出来塞都塞不回去,下体撑开缝隙,完全合不上,淅淅沥沥的鲜血沿着她的足迹蜿蜒一路。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命为何会如此艰难困苦。

她将自己拖进老夫人的堂屋,全身都带着难闻的血腥味,她全然是狼狈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跟人格可言。

她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被汗水打湿的长发黑白交错,她凄惶又无助,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这四十多年的后院生活,只教会她不要惹这些主人不高兴,否则自己会过得很惨。

自己生育出来的孩子,不能叫她母亲,只能跟其它人那样,叫她姨娘。

她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长女被塞进花轿,没办法阻止沈千山跟蓝家的联姻,也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嫁妆让长女傍身,母女分别之时,只有泪眼婆娑。

等长女花轿离开时,她都没有听到那一声寻常人家随便都能听到的娘。

问,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主母是后院所有孩子的母亲,姨娘只是一个生育机器,姨娘生下来的孩子并不是姨娘自己的,是主母跟家主的孩子。

沈夫人仗着自己母家是泉州富商,在沈府是耀武扬威,她平日里都是一般坏,只有遇见沈千山多情,玩别的女人时,她才会发疯癫狂。

沈夫人花大量的金钱在自己的脸上,将自己保养得像三十几岁,但是沈千山依旧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就像是吃腻歪的菜,丢在一边,再也不碰第二筷子。

沈千山对沈夫人并不好,他被规劝烦躁时,就会殴打她,也不怕那她那富商爹。

沈夫人不过是母家用来讨好沈千山的玩具而已,生意往来,送个姿色不错的女嗣来联络关系,这都是男商人惯用的伎俩。

沈夫人用富贵的母家来抬高自己在沈府的地位,期望借着母家的威望,让别人敬重她。

这一套对下人管用,但是对沈千山失效。

他眼里,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只有美丑之分。

分明是老夫人要求她过来磕头请安,但是这信佛的老夫人又用帕子掩住鼻子,很是憎恶那不详气息的血腥味。

平日里吃斋念佛的老夫人,会大发善心,去寺庙捐献大量的香火钱,也会造桥修路,开粥铺,但是并不妨碍她厌恶这些勾引她宝贝男嗣的姨娘们。

她跟沈千山的关系,不如之前亲密,全然都是沈夫人跟这些不知死活的狐媚子挑拨。

老夫人命令小芸跪在那,小芸便逆来顺受跪在那,鲜血从下半身汩汩流出,像条溪流,将全身仅存的生命力流失殆尽。

小芸看着老夫人用金签子去逗弄笼子里的夜莺,那鸟儿叫声婉转,十分悦耳,小芸也很喜欢这种鸟。

但是她不愿意养着,笼中鸟,永远得不到自由。

她亲眼看见不少夜莺在笼子里撞笼而死,也有拒绝进食,将自己饿死的。

没有死去的夜莺被关着,就像不知如何反抗的小芸一样,她们都不想过着这样的生活,但是夜莺被剪去能飞翔的羽毛,她被这个爱男的世道驱逐。

女人要独自活在世上,总是被各种刁难挑刺,律法上,独居的女性要上缴高额的单身税,社会风气上,所有人都惦记独居女人的钱财跟肚子。

女人哪怕一无所有,也会被男畜惦记她具有的创生能力。

于是,女人被拐卖,被卖去当生育工具。

小芸看着那疲惫不堪又被金签子逗弄的夜莺,心中与双眼都流下眼泪,她怜悯这些小生命,也哀怨自己一生的不幸,她那可怜的女儿,也变得跟她一样。

跟随眼泪一起决堤的,还有隐藏在心头的怨恨跟不甘,一次次冲刷着她心里关着的那扇石门。

为什么她受苦,她唯一的女儿也要受苦?

她祈求世上的神佛将所有苦难都转移给自己 ,求来求去,并没有神佛回应,后来听念书的三少爷说,佛起源于天竺。

那边的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低贱的始终低贱,高贵的始终高贵,此生困苦,就是因为前世作恶,要修来世的福气跟命格。

那边的人笃信佛祖的教诲,哪怕是被高贵之人砍断手脚,挖掉双眼,也不会发生怒吼跟拒绝。

她们心甘情愿地被虐待,坚信自己只要如此,就能在来世修成高贵之人,将今日残害自己之人,践踏在脚下。

三少爷最后丢下一句,佛不如道,就匆匆离去。

小芸立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拿自己手中的香怎么办,已经点燃,总要插上去,犹豫之间,烧红的香头掉下,烫得她一激灵,将那一把香丢开。

从那以后,小芸就不再求佛诵经了。

此身如堕地狱,受身心煎熬,所求不可得,所爱不得安,她不知道自己信来信去,还有什么用,全都是心里安慰罢了。

就像自己那好赌成性的亲爹,总爱嚷嚷莫欺少年穷。

只是给自己脸上加层遮羞布,把脸蒙住,看不见那就是不存在。

她此生就已经是痛苦万分,她不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来世,再受任何苦楚。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芸夺过老夫人手中的金签子,将它狠狠插进老夫人即便年迈也光滑的脖子,鲜血喷溅,叫小芸第一次觉得温暖。

她像是被点燃的一节炮仗,杀死老夫人之后,将那笼子抱着出去,在院外,将鸟放出去。

其它婢女都当小芸是被欺压得太狠,疯魔了,于情于理,都不上去拦她。

赶来的沈千山,却是怒发冲冠,一脚将小芸踹倒在地,前一刻,还在说,她是沈家的大功臣,给沈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小芸碾成肉泥。

小芸笑若疯魔,哪怕是折断手指甲,她发狠,用全身压榨迸出的最后力气,将金签子狠狠扎在沈千山胸口。

夜莺的笼子是老夫人,她的笼子就是沈千山。

她要造成她痛苦的罪人去死!

要害得她女儿沦落到跟她一样的罪人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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