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一四
经过一整夜的探讨,唐今跟狐迦乐成婚的日子还是被定了下来,就定在明年的一月。
日子很好,唐今没意见,狐迦乐没意见,其他人也自然没有了意见——
据说那些朝臣贵族间还是有些意见的,特别是王国圣巫一派的人,极力反对王要迎陈人为后的事情。
但这些意见不管怎么闹腾,真正闹到唐今面前来的还是一个都没有。
正式成婚之前,唐今依旧跟阿林住在王宫之外,一边是陪着阿林适应狐勒兰本地的生活,另外也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练习一下她的西域话。
虽然下半辈子多半是靠着吃软饭生活了,但也不能真的躺平下去什么都不干了。
吃软饭也是要时不时努力一下的。
而狐迦乐虽然对她住在王宫外头这件事有些不满,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只是有事没事就要翻墙出来找一找唐今,然后再跟天天没什么事干一样拉着她到处去溜达。
他脾气是坏,经常要人哄,可喜欢人也喜欢得简单。
什么东西好他就都拿给她,哪里好玩他就都带她去。
成婚前的一个多月里,唐今被他带着,把整个狐勒兰王都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地方全都逛了个遍。
王都百姓有很多都认得狐迦乐的脸,偶尔狐迦乐没作掩饰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了,狐迦乐就直接把唐今往身边一拉,跟所有人说她就是未来的狐勒兰王后,他们一月就会成婚。
有狐迦乐这般亲自宣传,没多久,王要迎后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唐今不知道狐迦乐在狐勒兰国内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明明脾气那么坏,看周围民众看他的眼神也多以畏惧居多,可听到这消息,那些民众又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原本喜爱簪金配银的一众民众,都开始往自己身上戴鲜花了。
——鲜花在狐勒兰可是个稀罕物,只有在家中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买上一些,换下金银饰物而改戴鲜花。
狐迦乐有这般受民众欢迎吗?
唐今不解,阿林倒是打听来了一些消息。
狐勒兰国上下都信仰着一位人面蛇身的特殊神只——王国圣巫就是专门侍奉这位神只的。
据说,那位人面蛇身的神只拥有一双像是碧绿宝石般的眼睛,能够让万物复苏回春。
狐迦乐自出生起,身上就带有特殊的蛇形胎记,更拥有一双和传闻中那位神只一样翠色的眼眸,所以他一出生,就收获了民众们的喜爱与期待。
即便他少年时期脾气极坏,睚眦必报,还好酷刑,经常以各种残酷理由对国内不少贵族动了刀——
但他的刀子终究也只是对准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劣臣而已,并没有对普通民众做过什么恶事。
甚至因为铲除大量光吃不干的迂腐贵族,还使得狐勒兰国内各地的民众生活都开始变好了。
所以他还是大王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国内有相当的声望了,而在前不久登上王位,指挥大军吞并了大月氏国,击退了那蛮横的匈奴大军后,他在民间的威望就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民众对他既抱有对王的敬畏,也抱有对神只化身的信仰与爱。
“他的名字狐迦乐,在狐勒兰语言中的释义是‘令万物复苏回春的翠’,‘翠’就是他们信仰的那位神只的人间名。”
阿林给唐今解释着。
唐今听得直眨眼睛,但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
坐她对面的阿林倒是十分担忧,“普通百姓还好,但是那些侍奉神只的巫人,我担心……”
唐今是陈国人,是异族,还是一个看着出身就极为低下的异族人。
在那些侍奉神只的巫人眼里,他们怎么会接受作为神只化身的狐迦乐迎唐今这样一个低下的异族人为后呢。
虽然这段时间里那些巫人并没有闹出过什么幺蛾子,但阿林还是怕……
婚期将近,阿林即便是对狐迦乐有什么意见,也是不希望自家阿姐的大婚典礼出什么意外的。
唐今坐在窗户边,听着小妹那止不住的担忧话语,视线却落在了窗外。
她们现在坐在三楼,从窗户往外看,可以清晰望见底下那一条条街道。
她看着街道上行走的人们,又往远处看,看到远离王都中心后逐渐变矮变低的平房,看见那厚重高大的城墙,看向王都之外,看向更远的地方。
黄沙漫漫,不见春。
唐今喝了口茶。
……
一月初五,唐今跟狐迦乐的大婚——狐勒兰国的迎后大典正式开始。
整个仪式会持续三天,这三天里,举国同庆。
第一天,王和后会乘坐花车在王都中,在百姓中走上一遭,给予百姓恩惠——通常就是撒钱,同时也接受百姓们奉上的鲜花。
之后两天会举办祭神和宴席,两者同时举行,只是祭神在宫中举办,只有王、后、圣巫还有朝臣贵族们可以参加。
宴席宫中有,宫外则会选定城中一些大酒家,在这两天里所有狐勒兰人都可以去免费吃喝。
——总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三天就是个可以到处捡钱、白吃白喝,外加欣赏歌舞的欢庆大日子。
堪比中原过年。
……
仪式第一天,本来王和后要分别坐两辆花车的,但狐迦乐嫌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就过来跟唐今挤一辆车了。
这花车是特殊定做的轮车,光是底下的车轮就已经要比人要高了,这车还搭了整整三层楼高,人坐在花车上,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个五六米高了。
这也是为了防止街道两侧的百姓随随便便窜过来,就能给王、后捅上一刀,毕竟这花车除了顶上有遮阳的圆顶,周围是只垂了纱帘的。
在一众禁卫护送之下,花车自王宫驶出,一远离王宫禁行区域,来到大街上,就收获了无数的注目礼。
禁卫及一众乐官舞者在前方开路,内侍们在周围撒钱,百姓站在街道两侧一边捡钱一边撒花,一道道热情的视线从底下投来,看得唐今颇有些不自在。
而和她相反的,就是她旁边那自在得都已经靠着身后软枕,半躺下去的狐迦乐了。
——他一看就是那种已经游街示众(?)过很多次,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
见唐今坐得笔直,他撑着脑袋轻悠悠笑了一声,“这车得走上小半日,你一直这么坐着,晚上腰就直不起来了。”
唐今瞥他一眼,不说话。
狐迦乐干脆上手,拽着她腰带扒拉她,“躺着吧,你躺下来,他们在底下就看不见了。”
前面那理由不怎么能说动唐今,但后面这个……
这种游街示众的行为对于一个比较内向含蓄的老实人来说,还是有点太尴尬了。
唐今最后被狐迦乐慢慢吞吞剥开皮,伸手朝她递来的一颗葡萄勾引得躺了下去。
葡萄酸甜,入口还缓解了喉中的些许干燥。
这一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的,见她躺下了,狐迦乐擦擦手,就顺势把旁边的大毛毯拉了过来,和她一起盖上。
唐今双眼发直地盯着头顶的圆篷,好一会,还是没忍住,小声说:“这样真的好吗?”
他们这样是不是也太放松了一点。
狐迦乐就喜欢看她这窘迫的样子,手掌侧撑着脑袋,视线在她脸上转悠,语调悠懒:“以后经常要这般的,你可得早些习惯。”
他也不喜欢这样游街,但狐勒兰以前有一个国王,因为甚少出现在民众面前,王都民众都不认得他的脸,导致他有一天出宫游玩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人在打架,想要上去调和一下——
结果那两个人也是暴脾气,国王上去调和结果被这两个人联起手来揍了。
打得鼻青脸肿的……后来巡城的士兵赶过来,因为没怎么见过国王也没把人认出来。
闹了好大一通,最后还是请来了能够分辨王室成员身份的圣巫才确认那人是国王。
自那之后,花车游行之类的事就成了王必须做的事——必须得保证王都百姓能认得国王的脸才行。
……行吧。
听完狐迦乐的这番解释,唐今也只能选择尊重了。
而且……
确实像狐迦乐说的那样,躺下来,看不见底下那一双双热情如火的眼睛,感觉也就没有那么窘迫了。
唐今为了参加今天的仪式,起得本来就早,而现在,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虽然周围很是吵闹,可花车摇摇晃晃的,躺着躺着,唐今还真生出几分困意了。
旁边那位自在得不行的狐勒兰王还在诱惑她:“睡吧,睡吧,睡一觉就结束了。”
这真的有点太放松了吧……
唐今这样想着,但眼皮还是一点点耷拉了下去。
旁边的狐迦乐看得好笑,盯着她看了一会,觉得无聊,翻了个身趴着,换只手撑着脸继续盯着她看。
就在唐今意识蒙眬,真的就要睡着了的时候——
“哐!”
耳边骤然一声异响,身下花车像是撞到了什么,猛地一晃。
唐今眉心皱了皱,下一刻,睁开了眼睛。
从车前传来的乐声停了下来,车队不再往前,街道两侧的百姓闹闹哄哄,不知是看见了什么。
狐迦乐比唐今要先坐起,唐今能看见,他的脸色在视线落到前方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森冷了下去。
唐今缓缓坐起。
街道两侧的百姓都渐渐低了声。
就在车队前方的必经之路上,画着祭文的黑色旗帜飞扬,一群穿着特殊祭祀服饰的人,在圣巫夷姑的带领下站在圆形祭台之上,唱念着什么。
有士兵跑到花车边向狐迦乐告罪,唐今的西域话还没有学得太好,只能勉强听懂“王上”“不知情”之类求饶的话语。
狐迦乐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极为冰冷。
不等狐迦乐这边派人去赶,那位穿着祭祀大袍的夷姑就已经带着人缓缓往这边走来了。
车队前方的乐官舞者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夷姑在国内的身份极高,除了禁卫,其余人都不敢拦。
狐迦乐抬了抬手,禁卫也就将夷姑那一行人放了过来。
老者沉稳而浑厚的声音从花车底下传来,明明对方身形佝偻,发色花白,抬着头眯眼仰视着花车上的人,浑身散发而出的气势却强横得令人难以忽视。
“王上,您当真要迎一个陈人为后?”
陈人?
简单的两个字抛出来,却顿时在周遭百姓之中引发了一阵议论。
“陈人?王后是陈人?”
“这……陈人怎么能做我们的王后呢?”
有人反对:“这怎么不行了?我们不是一直与陈国通商吗?这次许是王上要与陈国联姻呢?”
“可是……王上他不仅是王上啊,他可是……”
后面的话语那人没有再说下去了,可这句话一出来,却顿时像是往人头顶上泼下一盆冰水,有人蓦然反应过来:
“对啊,王上……不仅仅是‘王上’啊。”
……
嗡嗡嗡。
嗡嗡嗡嗡。
像是不小心踢掉了蜂箱盖子,放出了一大群吵闹不已的蜜蜂。
狐迦乐的眼底泛起些许烦躁,眸色愈冷。
他知道夷姑这群人在想些什么,原本王权、神权分立,但自他出生后,一部分神权就渐渐被他所掌控。
如今他正式登上王位,拥有了全部的王权不说,还占据了一部分的神权。
这是“不合规矩”的,继续这样下去,神权可能会尽数归于王室手中。
夷姑不想看到这样的发展,想要从他手上夺回神权,并借机打压王权,而他最近做的最有可能触动他手上神权的,就是他要娶一个陈人为后这件事……
在普通民众眼里,他们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本国神只迎娶异族人的。
狐迦乐都已经猜到底下的夷姑要说些什么了,但他还是冷冷淡淡地问:“我要迎谁为后,还要问过你吗?”
夷姑抬头望着他,高声回答:“自然。”
狐迦乐好似起了些兴趣:“哦?”
夷姑挥手,身上那宽大的祭祀大袍随着她的手而抬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肃穆感:“若您只是王,您要迎谁为后巫族都没有意见——但,您别忘了,您不只是王。”
此话一出,本来还只是低声议论的百姓们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最后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翠’怎么能娶异族人!”
一话出,若冷水溅入油锅,霎时激起一声又一声的回应。
一时间,周遭百姓都在喊不能令异族人为后的话。
夷姑微微眯眸,注视着花车上那年轻新王的眼中掠过些许幽芒。
她其实没有那么介意这位新王娶谁,迎娶陈人固然不太符合她的理念,但对方是王,要娶她也没有资格反对,但是……
对方自登上王位后的种种反应,都摆明了要收敛神权。
她必须给予这位野心勃勃的新王一个警告。
听着周遭那逐渐激动起来的一声声高喊,夷姑的面上没有半分波动。
花车之上,狐迦乐有些缓慢,用力地,摩挲着指节。
最近心情太好……
他都很久没有杀人了。
心底杀意肆虐,但转过一圈,瞥到旁边还安静眨巴眼睛的某个笨陈人,那股杀意就突然散去了。
嗯……
新婚,就不见血了吧。
秋后再斩。
眯眸轻笑了一声,再开口,狐迦乐淡淡的声音自高处传下,松懒中带着几分好似无赖般的轻佻玩味:
“是啊,我不仅是你们的王……我是‘翠’。”
不等周遭一众人反应,狐迦乐就非常好脾气地问上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约束‘翠’吗?”
既然他们都把他看作“神”,那他就当当这个“神”好了。
只是。
一群信徒而已,有什么资格约束“神”要做什么呢?
狐迦乐这摆明了就是要耍无赖了。
夷姑也被他这回答砸得面色凝滞了一下,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他还真敢承认自己是“翠”吧。
可不等夷姑反应过来,周围百姓先反应过来了。
“啊?王上、王上真的是翠吗?!”
“这……这……王上都承认了,那就应该是吧?”
“如果王上真的是翠的话,我们……有资格阻止王上娶谁吗?”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心里都跳出来一个回答——
当然不能了。
神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底下的信徒发话了。
可是……
百姓们也不全是傻子,虽然一直都认定了新王是“翠”在人间的化身,可很多人心里也分得清王是王,“翠”是“翠”的。
有人狂喜,深信不疑,亦有半信半疑甚至完全不信者。
夷姑在初时的愕然后就回过了神,再看花车上的新王,她面色沉了下去,拱手一礼就直接发问了:
“冒充神只,乃大不敬。王上说自己是翠——可有凭据?”
耍无赖?
这无赖也不是那么好耍的。
承认自己是翠,可想过若是不能证明这一点,会遭到民众们如何的反噬?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顿时又安静下来,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花车之上。
是啊,王上说自己就是翠,有任何凭据吗?
凭据?
狐迦乐撑脸看着底下,“你在以何等身份,问我要凭据?”
夷姑正声,做出了膜拜大礼:“吾乃巫夷,侍奉神龛五十又一年,在此,央求神降——”
“好!”
狐迦乐叫了一声好,他仿佛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夷姑架上了不得不证明自己是神的高台,反而极为兴奋,问:“如此虔诚,自当予以神降。”
但还不等夷姑说话,他话锋一转,带笑的声音中便掺上冷:“可,央求神降,似乎要先做些什么吧?”
夷姑及其身后巫人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街道两侧百姓反应更快,高声一喊:“是祭祀!”
夷姑神色微变。
是啊。
祈求神只施展神力……哪能不行祭祀呢?
夷姑陡然生出些不妙。
果然,那洒满鲜花瓜果的花车之上,面容艳绝恍若真神般的青年,轻笑着道:“你等既想看我施展神力,不如——”
“就以尔等巫人性命祭我?”
现场一阵鸦雀无声。
只花车之上,狐迦乐还心情甚好地点着数。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二十七个巫人。
解决掉这二十七人,不说一下瓦解神权,至少,以后不会再有巫人敢插手王权国政了。
底下夷姑等人久久未动,狐迦乐笑道:“怎么了,不愿为我献出生命?”
这话一出来,夷姑等人还没反应,周遭百姓反而先开始躁动了。
“为什么不肯?这可是翠啊——”
“只是献出性命而已,可否献出我的?献出我的,可否能行祭祀,施展神迹?”
“此生能见一次神迹便足当了,你等不行便我来——”
喊着喊着,还真有百姓要冲上去取代夷姑等人。
狐迦乐揉了揉额头。
所以他讨厌神权。
把他好好的子民都弄得跟傻子一样。
虽然有点厌烦,但狐迦乐还是让禁卫上前拦住了那些激动的想要献祭自己的百姓。
狐迦乐:“我只接受指定之人自愿献出生命的祭祀——乌夷,你还在等什么,不是想看神迹吗?”
他笑着,艳红的唇一张一合:“还、不、速、死?”
这一下,百姓们都恨不得上来帮夷姑等人速死了。
可偏偏狐迦乐刚刚还说了一个“自愿献出生命”,必须这群人自愿才行。
可夷姑怎么可能会去死?
夷姑静默不语,她身后一众巫人更是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动。
周围百姓见状,情绪更是激烈,要不是禁卫们死死拦着,只怕都要冲去直接打人。
良久,夷姑唇动了动,可张口又说不出话来。
现在,骑虎难下的变成了他们。
唯有祭祀才能令神施展神力——也不存在什么你先施展了神力而后我再献祭。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可若不祭祀,不让神施展神力,今日过后,只怕民众们都不认他们这些巫人了。
夷姑还想找出扭转眼下局势的办法,但狐迦乐哪里还会再给她机会。
他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好性子,如今局势都已在他手中,他当然得趁机赶紧把这群人踩死了。
“看来尔等的奉神之心也没有那般虔诚。”不等夷姑等人说出狡辩话语,狐迦乐就直接挥手,“来人,把这群人堵了嘴拉下去,别挡着路。”
先前一众禁卫因着夷姑的圣巫身份,还不敢直接对她动手,但眼下……
过了今日,圣巫就不再是圣巫了,王主发话,禁卫们哪里还会犹豫,立刻就上前将那些巫人堵了嘴拉了下去。
前方道路上的祭台也很快被清开,重新让出路。
狐迦乐再一摆手,乐官重新吹响礼乐,继续游行。
周围百姓也有想问狐迦乐究竟是不是那位神只的,但到底又有些怕周围一众佩着浑身肃杀气的禁卫,只能怯怯地看着花车远走。
而等到了下一条街道,换了一批百姓,就不会再有人问狐迦乐究竟是不是那位神只了。
“呼……”
狐迦乐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懒懒地倚靠了回去。
他瞥眼一瞧,发现身边人还坐着,此刻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瞧见她狐迦乐的心情就好,眼底冷淡之意散去,多了几分缱绻慵懒,“看我做什么?”
唐今眨眨眼睛,“我本来在想……用不用帮你的。”
狐迦乐有些疑惑:“帮我?”
“嗯。”唐今在他身边躺下来,手一抬,手掌心里就多出来了一簇嫩嫩的小绿草,“神迹。”
令万物复苏回春的翠。
或许是跟她相处久了,看着她手心里的那簇小嫩草,狐迦乐也不禁学着她平时的,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
颇有几分幼蛇般的纯情无辜。
但这纯情无辜的模样没能维持多久,就随着那双翠色凤眸的轻弯而终结。
纤长冷白的手指摸上唐今手心,柔软指腹撩过她掌心中那道粗糙难看的疤痕,如同对待一只停靠在叶尖的蜻蜓一般的,那漂亮的手指轻轻绕着她手心里那一簇嫩绿的草。
他低声道:“你只要做我一个人的神迹就好了。”
他才不要跟别人分享这独属于他的神迹。
他想要,做她唯一的信徒。
何况。就算她有神力,他也不是那般没用到真的需要去依靠神力的王。
唐今看着那在手心里绕来绕去的手指,终究没忍住,抓住了他的手。
但那手指又压着她掌心,轻轻擦动。
狐迦乐嘴角明显的笑意不见了,只眼底悠悠带着几分,“还有许久呢……”
距离天黑,还有许久呢。
唐今盯了他半晌,最终也只能闷闷地坐回了自己那边。
但没多久,身后那坏脾气坏心眼的坏蛇精就又缠了上来,继续闹她。
唐今也只能掰着手指算,距离天黑到底还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