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才捷这番依情依理的推断分析,再次让林泉哑口无言,他看着单才捷的眼睛,那双并无别样的眼睛,泛着沉着冷静又不缺智慧的光芒。
林泉还能说什么呢?对于单才捷的分析,他没有证据来驳斥任何一条。
第二天林泉早早醒来,他一晚没睡好,一直都睡在半梦半醒之中,好像零零碎碎的梦到教授病亡的场景,但最后留在脑中的却是那行歪歪斜斜的字。最后那行字变得硕大无比,把自己包裹在中间,连气都透不出来。直到自己惊醒。
才七点,但睡意已无,他决定还是直接去上班,他总觉得那行字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必须去弄清楚那行教授的遗言,是否真如单才捷所说那样。
林泉直接打车到了单位,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值班的保安,他也没在意。本来研究院就没有值钱的东西,所有局里送来检测的东西,不管当天有没有完成,都要送回局里,第二天再由专人送来。
研究院所谓值钱的,无非就是那些仪器,可是在不懂行的人家里,无非就是仪器罢了,跟卖废铁差不多。设置门卫,也就是防防小贱搞破坏。门卫也就两人,听说都是老藩的亲戚。
办公楼里除了搞卫生的阿姨,一个人也没有。他推门的时候把阿姨吓了一跳,等那位阿姨看清是他,笑骂着说了句:“小林,怎么进来也不吱一声,吓我一跳呢。教授刚去了,今儿早上来到又不见门卫,整座楼静得让人发慌,真是奇怪,那个藩和光平时都准点下班的,怎么今早就不见人了?”
“阿姨,这保安的工作还没你重要呢?你说换谁谁不早点偷着跑呀?你说是吧?”
虽然林泉不擅说奉承话,但刚才吓了人家一跳,这会批评保安的同时奉承清洁阿姨一下,算是弥补了,他不管那位阿姨的笑骂,径自跑上楼去了。
办公室门前,林泉重重的做了个深呼吸,要把心里那股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失落压到心底更深处。
他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认真仔细的查一遍办公室,以保证找到教授弥留之际的信息。
昨晚林泉想了很久,他和教授的办公室就他们俩人,如果教授真的要留下什么?也一定是留给他的。
不言而喻,教授希望他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事情,哪怕就如单才捷所说的仅仅是个让教爱难望的人。既便这样,林泉也要找到那个人,告诉她,教授在离开之际对她的眷念。
林泉开了门,直接走到教授的办公桌上,他检查了能打开的抽屉,并没有找到单才捷所说的药瓶子,而靠着门那侧的抽屉是锁着的,那么里面肯定没有药,总不能教授发现没药了,还能去锁上抽屉再留言然后死掉?
林泉仔细回想了自己发现教授死亡那天的情景,当时教授是整个人朝着办公桌的方向倒下的,按倒地的情景和碰掉的文件看,他最后应该是想回到办公桌前,伸出的手还没扶到办公桌就病发身亡,甚至在摔落地面时碰掉了桌上的文件。
那么,自己发现的那张便笺,就不是在这办公室里写的,很有可能是边走边写。
可以想像的是,教授突然病发,当他发现自已没有药或带着的药瓶是空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于是想回到办公室写下那行字,但病情比他想像中的要严重,所以边走边写。想一写好就放到自己办公桌桌面上,好让自己发现。
林泉顿时浑身一震,如果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最大的可能就是——教授真的发现了什么?他要自己替他完成他的发现?
林泉立即跑到仪器室里,中间那张金属桌面上还摆着一些零散的文件,以及一沓印有研究院LOGO和地址的便笺,这都是为了方便在检测时记录。
他拿着那沓独自摆在桌面上的便笺纸,迎着灯光仔细的看了第一行位置,果然有浅浅痕迹,看来教授那张纸就是从这里写的。
那么——,林泉又低下头沿着金属桌边往桌底的深处位置仔细查找,终于在最里处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他拿扫帚扫出瓶子和瓶盖,这是一种小小的药瓶,太普通常见了,瓶子的标签早被撕去。
这就是教授的药瓶了?林泉心想。至于药瓶没有标签,想是教授自己撕去了,他本来就隐瞒着大家他有心脏病这个事实,因此,他撕去标签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吃什么药也实属正常。
至此,林泉感到一阵轻松。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或者是终于解释清教授的死实属意外吧?
然后只剩下找那个人了?目前,只能按照单才捷的方法了?
教授的遗体告别仪式定在周五下午两点半,也不知道哪位领导安排的,把这个事放在小周末,不知道参加的人会做什么感想?
但于林泉而言,紧张多过于悲伤和沉重。他甚至有点期待这个仪式,这样他能很快的找到那个人,以转告教授弥留之际的心意。算是替教授完成一点小心愿。
作为教授的直接下属,林泉被安排和老藩一起在殡仪馆礼堂前充当咨客。主要引导来参加仪式的单位领导,和同事朋友入座。座位已经划分好区域,局里领导、同事,院里领导,同事及朋友区都有各自区域。
林泉特别注意朋友区,他相当期待单才捷所推断的那个人的出现。
大家并不知晓教授有什么朋友。他的通讯录里居然都是领导,或同事而没有其他朋友,局里只能在本市发行最大的报纸上登了讣告,以及通知某某学院。
离仪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左右,门口已经不见来客了。林泉心里很失望,他根本没有见到一个特别的来宾,更别说是单才捷推断的那个人了。
老藩已经收起了签到薄,准备进礼堂主持仪式。可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却来了一个男人,看不出实际年龄,好像在三十五六的样子,体态健硕,没有大多数男人在这个年纪都有的发福肚子。
梳得整整齐齐的三七分头,头发粗黑密实。浓眉大眼,眼角有着这个年纪特征的皱纹,可以说,这是一位极富魅力的中年男。
他不仅会保养,还会打扮,合体的黑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灰色的领带,很合适今天的场合。而且也趁托出他那神情肃穆的脸,一股悲伤沉重的神情,就自自然然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只要一靠近他就会被感染似的?
应该是教授的好友吧?否则不会这种悲痛的表情,林泉边想边上前问:“你好?你是教授的好友吗?”
面对如此气场的中年男,林泉却觉得有点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不应该这样。
老藩也被中年男的气场震到了,向前招呼到:“你好,你是教授的朋友吗?”
看来连老藩都没见过这中年男,想必不是局里或本行的。
中年男人点头说:“老林是我的茶友,我看到讣告才知道老林离世,没想到只隔这么几天,跟老友就阴阳相隔了,实在可惜,老林的才学和见识,我还没学完,唉,可惜可惜。”
中年男音量适中,娓娓道来的这些挽惜这词,把他身上溢出来的悲怆气氛又增加了几分,如果有位女同胞在身边,怕是已经潸然泪下了。
老藩顿了顿说:逝者已逝,我们只能祝他在另一世界安好,我带您入座。请这边走,哦,还未请教贵姓?
中年男微晗说:“免贵姓宗,三疗的。”
老藩一听,立即停止向前的脚步,极度震惊的转过身来看着中年男,断断续续的说:“你就是三疗宗院长?”
中年男微微一笑,单手做了个向下押的手势,示意老藩别声张。
老藩连连点头,急忙在前面引路,一幅“领导小心,看路。”的样子。
“三疗宗院长?这是什么人物?”林泉心里不禁嘀咕,“老藩就算见局里领导,也不见得有这唯唯诺诺的表现,难道这宗院长比局里领导还要利害?”
林泉更觉得有这宗院长不简单。
应该没人来了,与单才捷推断的那个相近的人并没出现,林泉真是失落到极点。或者,她真的只会去教授的墓地里凭吊吧?
“哎,这位先生。。。”就在林泉准备进礼堂的时候,身后来一个声音。
他回头循声看去,被眼前的一个女人惊得呆住了,内心狂跳不止,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定就是单才捷所说的那个人了。
眼前的女人看打扮应该在35-40之间,但实际年龄是看不出来的。现在这个年代,除了科学仪器,人类的眼睛不可能测出女人的真实年龄。
她穿着深黑的旗袍,十足的民国范。旗袍裁剪得体,紧紧的裹着她颀长的身体,曼妙的曲线让人无限遐想。
而她的脸和五官则好像被大师修饰过的工艺品一样,整个轮廓都是人类审美的极致。如果她拿出去选美,估计不用什么POSS,只要往T台上一站就好了。
她没有佩带什么首饰,只是挎着一个同旗袍一样深黑的小包,头发高高的在后脑挽出一个髻,简洁明了,即端庄又让人觉得风情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