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勇卫营回到武英殿后已是申时末,崇祯在宫女的伺候下洗了个澡,用罢晚膳天『色』也已暗了下来,这时的娱乐活动非常匮乏,睡觉吧太早,现在也就晚上7点半左右,不睡吧又没什么事做,总不能和几个太监谈人生谈理想吧,朱振卿心里一动,倒是想起了几件事,对王承恩吩咐道:“明天你安排几个聪明伶俐,识文断字的手下去皇庄帮刘朝,那边那么大摊子,虽然没开始,但一旦忙起来,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记住,不是让人去争权的,那边以刘朝为主;再就是,给骆养『性』传话,让各地锦衣卫所探访民间奇人,能工巧匠,但凡在当地名气响亮的,不管是什么木匠,铁匠,石匠,种田能手,兵器铸造等等,只要打探清楚,确有本事者,会同当地官府一律邀请入京,就说朕有大用,记住,是邀请,不是强解;入京者每户给与安家银五十两,家人愿意跟随进京的统一安排住处;还有就是让锦衣卫着人去江南一带,探访一个叫吴有『性』的名医,着其入京觐见”;吴有『性』可是一个医学界划时代的名人,历史上崇祯后期全国瘟疫横行,,南北直隶,山东一带甚至十户九死,往往一巷百余家,没有一家能活下来,一门数十口无一幸存,医生们都用治疗伤寒的『药』方治疗,毫无效果;吴有『性』亲历每次疫情,积累了丰富的资料,然后潜心研究,依据治验所得,撰写了全新的《瘟疫论》一书,他针对瘟疫提出的理论,打破了传统中医对瘟疫的认知和疗法,并且针对疫情提供了『药』方,如达源饮,三消饮等,取得了很好的治疗效果;这可是大才,一定要人尽其用,自己能给他提供更好的平台,让他的才能得到最大化的发挥;吩咐完后,崇祯就去偏殿睡下。
在京师东城的一户人家,左佥都御史李邦华正在吃晚饭,同桌的还有老妻和儿子;虽然是贵为左佥都御史,但他家的规制不大,两进的院落,前院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一家居住,李邦华一家三口住在后院;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只余老妻和在国子监读书的儿子李若彬,儿子年已十八岁,从小勤奋好学,成绩优秀,去年考取了生员,今年秋天准备参加顺天府乡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中试;儿子已经定亲,亲家是兵部主事金铉的小女儿,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孩子,只要儿子今年乡试中试,那明年就成亲了;
古人讲究食不言,吃罢晚饭,李邦华照例去书房看书,儿子则回到自己的房中温习,李邦华年已六旬,老来得子,对儿子还是很满意的,聪颖好学,沉稳大气,自己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在他身上;天『色』已暗,老仆早已点起蜡烛,李邦华坐在书桌旁拿起一本书,并未观看,而是陷入了沉思;时局动『荡』,自己蒙圣上捡拔,从南京工部右侍郎的闲差拔擢到左佥都御史的位子,虽然级别相差无几,都是正三品,但权力可是相差天地,上任到现在,自己不负圣望,也弹劾了不少贪官污吏,可这局势并不因自己的努力而得到些许的改变,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唉,圣上聪敏节俭,勤于政事,就是『性』子急了点,但愿圣君能力挽狂澜,拯黎民与水火吧;正在沉思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爷,我有要事禀告!”,屋外是老仆刘忠的声音,李邦华开口道:“进来吧”,刘忠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一尺左右的木匣,他从小跟随李邦华,如今已几十年,说是仆人,其实李邦华对其与家人无异。
“刘忠,你拿的什么?”,李邦华皱眉问道,身为左佥都御史,监察百官,职权甚重,许多官员打着各种旗号送银送田地送店铺,但都被李邦华拒绝,己身不正难以正人,这是他的原则,看见木匣,他以为又是某人趁着天黑送来的钱物,所以心里不快,自己早就告知家人,所有送上门的礼物不管是什么一律不许收取,怎么这次刘忠如此不晓事理?正要发火,刘忠开口道:“老爷,方才我在门房听到外面有人拍门,我打开院门,空无一人,只听黑暗中有人说了句什么诚意伯罪证,然后就看见门前这个木匣子,我不敢做主,所以来请老爷定夺”。
“哦?快快拿过来”,李邦华说道,刘忠把木匣递上,李邦华打开,里面是几张纸,好像是口供证词之类的,因为下面都按着红红的手印,李邦华作为御史台的高官,也参与过不少会审,所以一看就明白;他拿起来迅速的翻动扫视,片刻后看完,吩咐道:“你回去吧,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刘忠应声退了出去。
等刘忠掩门走后,李邦华坐下开始思衬起来,这是一份诚意伯府巧取豪夺,致死致残人命的证词,证据充足,受害者家属都按有手印,问题是,这是谁送来的呢?要调查这类案件,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得到证据的,这需要高超的手段,大量的人手,难道是和诚意伯有仇的人做的?不太可能,因为文臣不可能豢养恶仆,那样有碍清誉,勋戚如今势力大不如前,顶多养几个护院打手之类的,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武将现在日渐骄横,看不起这些没落的世家;到底是谁做的呢?心里忽然一动,他知道是谁了,也只有那个机构才有如此大的势力,不过,这几年锦衣卫不是日渐衰弱吗?怎么突然如此敬业呢?难道是皇上?想到这里,李邦华心中豁然开朗,他迅速走回书桌后坐定,在早就铺好的奏本上提笔疾书,一刻钟后,一份弹劾诚意伯的奏章写完,李邦华拿起奏本又看了一遍,发现没有缺漏,把墨迹吹干后,将奏本塞入袖中,然后自去卧室休憩。
第二天卯时左右,崇祯醒来,王承恩招过宫女来服侍他穿好衣服便去传膳,崇祯伸腿弯腰做起了广播体『操』,太阳大早晨就热辣辣的直晒下来,干热无比,只活动了一会,刚换好的衣服就已湿透,只得再去沐浴更衣,换好衣服后崇祯觉得神清气爽,一番折腾用过早膳后已是辰时了,正要吩咐王承恩着人去锦衣卫传旨,外面李二喜禀报,骆养『性』请见,进殿行礼后,骆养『性』禀道:“禀圣上,臣已着人于昨晚将书信投掷于李邦华家,留下话见其老仆拿着木匣进去后方才离开”。
“没其他人看到吧?”崇祯懒洋洋的问道。
“请圣上放心,臣的手下做事还是精细的,再说天『色』已晚,李佥都御史门前一向冷清,没人看到”骆养『性』禀道。
“那就好,此事办的不错,锦衣卫一旦振作起来,办事效率朕还是满意的;正好朕要派人去找你,有几件事朕要你去做”
“敬请圣上吩咐”
崇祯将昨晚对王承恩吩咐的几件事又重新讲了一遍,最后嘱咐道:“你要叮嘱各地卫所勤勉认真,这几件事关乎朕以后的布局,甚至能影响到剿贼与民生的大局,要认真探访,是否有真材实料,不得懈怠敷衍,事成合朕心意者,朕不吝升赏”,骆养『性』发誓赌咒的领命后便要回署衙,崇祯估『摸』着朝臣的奏本应该到达通政司了,就让他暂且留下等候吩咐,然后遣人去拿奏折。
崇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骆养『性』叙话,小半个时辰后,李二喜和另一个小黄门抬着装满奏折的筐子回来了,放下筐子后,李二喜从最上面拿起一本呈给崇祯后禀道:“皇爷,这是您嘱咐的左佥都御史李大人的奏折,奴婢特意放在上面”
崇祯拿过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夸了一句,李二喜眉开眼笑开心至极;崇祯打开李邦华的奏折大致看了几眼,因为心里早就有数,看了看就放下,开口道:“骆养『性』,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臣恭听圣裁”,骆养『性』哪敢替皇上做主,不敢接话,只做乖宝宝状。
崇祯沉『吟』半晌,心里琢磨该怎样处置这个诚意伯;要说巧取豪夺,致死人命,这事在那些勋戚里时有发生,虽然勋戚到现在逐渐式微,文臣们瞧不起他们,因为这百余年来府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所以连对武将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名义上勋戚掌管京营,可平日里只顾敛财,根本不管『操』练,导致几十万人的京营已经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即使如此,依旧有人仗着祖上的余荫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在民间风评甚恶,尤其诚意伯府,在刘孔昭继任爵位后,劣迹斑斑,吃相极其难看,只要他看上的店铺,想方设法下套子谋夺过来,搞得好多正当商人破家毁业。其名下的田地多大十余万亩,相当一部分是趁天灾人祸,以低价强行购入;历史上李自成打进北京,皇帝吊死后,一些勋戚都是开门投降,枉顾大明对他们两百余年的恩德;
“传朕口谕,诚意伯刘孔昭草菅人命,非法夺取他人财产,数额巨大,民怨沸腾;着既削去诚意伯爵位,其府中伤人『性』命者斩立决,其所夺于良民之财产,查明后尽数返还受害者,剩余财产充公,全家发配琼州,遇赦不赦;以后但有类似者以其为例,绝不宽宥,着锦衣卫执行!”
王承恩刚要去内阁传旨,崇祯忽然想起昨天校阅勇卫营时自己的许诺,叫住他吩咐道:“你去顺便让内阁拟旨,将昨天朕在勇卫营对官兵们的承诺写明,用印后颁发天下”,王承恩领命,骆养『性』跟着他去内阁领旨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