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听到兄长二字,心头一沉,见陈桑满脸严肃,眼神淡淡,仿佛一瞬之间,这位二弟就和自己疏远了许多,叹口气道:“二弟请讲!”
陈桑点点头,望向小寒,道:“你去山下等着,我有话和大哥说。”
小寒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看不见小寒身影了,陈桑朗声道:“请教兄长,家与国孰大?”
陈池道:“自然国大,国法如天,军纪如铁。”
陈桑道声好,踱了几步,道:“然则无家可有国?”
陈池道:“无东山陈家,自然有王家,李家,我大渝依然可以千秋万世!”
陈桑奇问一出,发人深省,萧钧虽自幼生在山村,无国无官,但他多听帝王将相故事,闻言不禁寻思:“家与国孰大?”
陈桑淡淡一笑,又问道:“兄长,小弟再问,既曰国大于家,请教,若无千千万万个陈家,王家,李家,可还有大渝?”
“没有。”
“如此可说国大于家乎?”
陈池微微一窒,道:“二弟,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言无妨。”
陈桑似是等的就是这句,他缓缓拔出长剑,说道:“在国你是东襄王,但在家,你我为兄弟,陈氏家训开头即是‘循天理,行正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哥,你我皆为陈氏子弟,可要遵家训,守家规?”
“自然要遵,自然要守。”
“好,那我问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谓天理乎?”
“是天理。”
“好,仇人当前,不能为父母亲人报仇者,可称人乎?”
“愧为人子。”
陈池说罢,眼眸低垂,缓缓放下手中宝剑。
陈桑弹剑长笑一声,道:“大哥有梨花金剑,我有天理之剑,今我欲以天理之剑与大哥的梨花金剑较量一二,你胜则行国法,我胜则行家规,大哥以为如何?”
陈池苦笑一声,道:“你我做了几十年的兄弟,你的脾气我怎会不知,你话已出口,自然决心已下,再无回转余地,我还能说个不字吗?”思量片刻,望了萧钧一眼,道:“二弟,我……我还想劝你一句,爹娘还有族人的血仇与他无关。”
“他们是一丘之貉,怎能说无关?”
陈桑长剑一振,喝道:“大哥,你我久已不曾切磋,你接招吧!”长剑一闪,霎时间光芒璀璨攻向陈池。
陈池不敢怠慢,急忙也挥剑相迎,当下二兄弟战在一处。
萧钧境界已失,眼界尚在,粗略打量,看出二人都是初入行功境,而且修为只在伯仲之间,想要分出胜负恐怕不易。
果然,二人你来我往战了小半个时辰兀自难分高下,忽听陈池叫声:二弟小心!”
他手中梨花金剑发出耀眼金光,金光中万千梨花次第绽放,宛如雪花飘飘,覆盖方圆十几丈。
梨花尽显,金光照耀。
一时映的方圆数十张犹如白昼,而在这金光梨花辉映中,陈池的身影却不见了。
金光闪耀,梨花飞旋。
陈桑本就看得头晕目眩,此时又不见了陈池身影,登时大惊,急忙长剑回收,护住身形。
梨花金剑威名远扬,声震四海,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把剑究竟厉害在何处,只因这把剑乃是御赐圣物,陈家自然珍而重之,轻易不示人,故而陈池身为陈家子弟也只是知道此剑威力无穷,但此剑之妙用,他也不知,此刻亲见梨花金剑之赫赫神威,不禁又惊又喜。
“小心!”
陈池身影一闪,自陈桑身后飞出,挥剑斩向陈桑后颈。
陈桑听声辨位,知道拦挡不及,急忙身形前纵,飞出两丈多远,堪堪躲过身后,这才长剑斜斩,以攻代守。
不过,他长剑劈了空,身后半个人影也没有,唯有梨花飞落,金光流转。
“梨花金剑竟然如此厉害,难怪祖上能凭此金剑扫荡群魔,守护东山。”
陈桑暗暗心惊,陡觉手臂微凉,斜眼一看,手臂裸露,这时才看到满天梨花中夹杂着丝丝布屑,犹如柳絮,心下更是惊骇。
他心神尚未平定,又闻身后传来陈池清喝声,急忙又纵身前扑,同时挥剑后斩,但依然无功而返,反而另一只袖子也被斩下一截。
“小心!”
“小心!”
……
……
陈池声音不绝,或是从身后出,或是自头顶来,有时又自地面凭空出现,每一次陈桑都应对失措,狼狈不堪,但他却没被陈池伤到分毫。
不过是布屑纷飞,几绺碎发飘落罢了。
萧钧见过不少宝物,但当陈池使出梨花金剑的神通后,也不禁称奇不已,不但觉着此剑有藏形匿影,瞒天过海之威力,纵是卖相也可算一绝,只是不知那什么大渝皇帝怎会有这等宝物。
又看片刻,眼见陈桑狼狈不堪,却毫发无伤,心知陈池顾忌兄弟情意,处处留情,不然陈桑早就死在他剑下了。
金光照空,飞雪飘零。
一人持剑困守,一人倏忽来去,二人身形越来越快,萧钧渐渐有些看不清了,突听陈桑啊地一声,接着陈池大叫一声小心。
这两声十分突兀,陈桑声音透着一股惊惧,而陈池的声音则充满关切,就好像陈桑遭遇到什么生死危机一样。
萧钧急忙凝聚目力看去,见一个拳头大小石块自梨花中飞出,遽若闪电,直刺陈桑心窝。
石块之快远胜二陈的剑芒,待陈桑反应过来时,石块已离陈桑胸前不过尺许。
陈桑脸色大变,这时一道疾风卷过,将他吹荡开来,险之又险躲过飞来石块。
剑光一闪,陈池飞纵出来,挥剑斩向石块,显然,方才出手救陈桑的,正是他。
石块左突右晃,嗡然作响,犹如灵蛇一般轻而易举躲过陈池斩来长剑,倏地一转,又追向陈桑,竟不给陈桑半点喘息之机,陈桑身形未定,石块又至他后心。
陈桑不及躲闪,长剑倒刺,想击飞石块,却听见吟唱声,仿佛是咒语,又好似祈祷,随即眼前金光大放,照的人睁不开眼,惶急之中,感觉自己长剑刺中了什么,顿时金光敛去,接着便听到陈池惨叫一声。
他心底一沉,缓缓转身,只见自己长剑刺入陈池后背,一剑贯穿,而他胸口还有个窟窿,鲜血直流,地上则静静躺着一个血渍莹然的石头。
“大哥!”
陈桑顷刻间泪流满面,返身抱住陈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