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雪,襄阳保卫战的第三天,双方再次变招,李自成的目标居然是岘山,马祥麟没有办法,只好硬接了。
宜城的战事虽然打得轰轰烈烈,但是刘慧明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赶往岘山的途中,杨璟和蔺养成捉迷藏的时候,李自成突然对岘山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才半天时间王承曾就已经发了三次告急文书了。
刘慧明感到有些棘手,他到现在为止都搞不懂马祥麟为什么要把民壮为主的第七旅放在岘山,而领兵的竟然还是从没打过仗的襄阳知府王承曾。他也曾建议让江万全守岘山,但却被他拒绝了。
双方经过一天的激战,王承曾率领襄阳好男儿打出了气势,展示了英雄气概,然并卵岘山还是没守住,最后不得不带着残部撤回城中。
襄阳丢失了制高点,形势更加恶化了,这一晚,刘慧明睡觉都觉得不踏实了。
马祥麟沉默不语,看着垂头丧气的王永祚,刘慧明又把目光转向了灰头土脸的王承曾,见他还穿着血衣,又不好多说什么了,再说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微末小官,是没资格去斥责二王这样的封疆大吏的。
刘慧明暗暗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直接回了住处。
第二天,闯军竟然安兵不动,刘慧明道,“李闯肯定在憋大招,要提防了。”
马祥麟不知道什么是大招,刘慧明解释了一下,“就是杀招。”
“投石车?”马祥麟想了一会儿,突然道,“蒙元攻宋在襄阳鏖战六年,最后就是用的投石车。”
刘慧明不寒而栗,要是李自成这家伙把投石车架在岘山上,半个襄阳都在炮火打击之内,那他们就处于绝对劣势了。
马祥麟的猜测果然没错,当江万全看着岘山上一排排投石车时,又看了看城里的投石车,惊得下巴都掉了,“真是撞了邪了,狗日的贼子也想到了!”
刘慧明也苦笑了一声,“居然想到一起去了,真是日了狗了!”
丢失岘山的苦果终于尝到了,整个上午,襄阳的南城墙都处在闯军炮火的打击中,他们人多力量大,白杆兵一天造了三十架投石机,流贼却造了两百多架,当每架投石机载着一个坛子飞向城头,连刘慧明都惊呆了,狗日的流贼已经疯了。
坛子带着一根嗤嗤冒着白烟的引线从天而降,落到城墙时就爆发出强烈爆炸声,没多久城墙、垛楼、连靠近城墙的民居都被炸得粉身碎骨,幸好军械库比较远,不然就要昨日重现了。
白杆兵在这一波打击中伤亡惨重,第六团已经产生了畏敌情绪,要不是刘慧明的独立团在后面压阵,他们早就崩溃了。
江万全不得不把军队拉到藏兵洞里躲避炮火。
好在他们没有太多黑火药,一阵炮击之后,饥民再次冲上城头,郝摇旗的大旗又摇起来了,这一次马世耀也跟着来了。
崔浩带着第一团从藏兵洞里钻了出来,正好堵住马世耀。刘能带着第六团和民壮从南边夹击郝摇旗,刘慧明则随时准备增援,双方再次发生激战。
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白杆兵今天准备了大量防护用具,大部分士兵都穿了甲,而流贼有了炮火支援,士气格外高涨,双方互相伤害,杀了势均力敌。
或许是昨天被炸出内伤了,刘能今天战力大减,竟然久战郝摇旗不下,反而有落败的趋势,刘慧明只得再次让王迎明加入战团,这才堪堪抵住流贼的进攻。
猛然间轰的一声爆炸声传来,城门被震得摇摇欲坠,“MD,贼子炸城门了!”刘慧明大急,贼子人多就是好啊,幸好襄阳的城门很牢固,只是外城门被炸开了一条裂缝,内城门仍然完好无损。
“妈的,就应该把城门堵住的!”刘慧明心中有些着急,忙向马祥麟求救,让他调一部分兵马守在西门里,只要他们进了瓮城,到时候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但西城墙上的敌人实在太麻烦了,自己这边已经把所有的兵力都突入进去了,而郝摇旗的大旗还在城墙上迎风招展,他知道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必须尽快解决掉城上的敌人才行,可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急得抓耳挠腮。
张勇提醒道,“大人,虎蹲炮!”
对啊,自己还有几十门虎蹲炮啊,刘慧明猛然惊醒,“快调吕登月来!”
吕登月这两天一直没离开西门,闻报迅速把炮营拉到城墙上,虎蹲炮只有三十多斤,一个人扛着就上来了。
刘慧明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吕登月,大吼一声,“第六团,撤!”
第六团迅速从两边撤退,流贼趁机蜂拥而上,迎接他们的是一顿扑面而来的散弹,闯军前军顿时空了一大片。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轮炮击又响起来了,流贼再次倒下一大片,三轮火炮打完,流贼已经全线崩溃,郝摇旗和马世耀不得不再次退到城下去。
江万全迅速冲到城墙上,往下面猛扔仅剩的万人敌,没多久就把他们的云梯全部摧毁了。
刘慧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又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外城门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坍塌了,流贼蜂拥而至。
“我草尼玛!”援军还没到,刘慧明只好带着标营迅速冲下城墙防备城门。
冲入瓮城的人越来越多,虽然被江万全和刘能居高临下射杀了不少,但这点儿伤亡对闯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相反他们却很有目的的往内城门移动。
紧接着,内城门处也响起了有节奏的撞击声,刘慧明好后悔没有把城门堵住啊。
轰隆几声响,城门被撞开了。
“他玛德,干!”都这个时候了,刘慧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在张勇的保护下带着标营迅速冲了上去。
自从戚家军灭亡之后,白杆兵号称步兵第一,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强悍,流贼虽然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城门处实在太过狭窄,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刘慧明以一营兵力硬是死死地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郝摇旗见状,又摇着大旗对着刘慧明冲了过来
“火铳手迎敌!”刘慧明把最后的宝贝都压上去了。
一阵炒豆子似的枪声响起,郝摇旗阵前倒下一片,但仍然阻挡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先生,快撤,看我老江的!”城墙上的战事松懈了,江万全领着自己标营终于赶到刘慧明身边,把刘慧明换了下去。
“好险,好险!”刘慧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重新来到城墙上观战。
刘慧明看到双方犬牙交错,杀得难解难分,而城外牛金星的炮营正在缓缓向门处移动,他们的小炮上一次渡河时都丢光了,现在就剩一些大家伙了,移动起来十分不方便。
但事情有弊必有利,大炮虽然移动缓慢,但是威力惊人,刘慧明心里十分着急,要是让对方的炮营赶到了,白杆兵绝对玩完,襄阳城也保不住了。
情况危急,他只好对吕登月大声吼道,“看好了,给我把贼子炮手全部干掉!”
吕登月有些为难,“先生,咱们的炮打不了那么远,只有等他们走进了属下再打!”
“那就等等!”刘慧明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然而刘慧明不急,牛金星却是个急性子,流贼炮营才到护城河边,他就迫不及待下令开火,流贼的火炮射术也不怎么样,对着城门一顿猛轰,冲在最前面的流贼和白杆兵都遭了殃,双方交战处顿时被清空了。
但是流贼人多迅速补上了空白处,战线也随之往城里移动。
“我去,竟然还有这样的打法?”刘慧明目眦欲裂,牛金星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简直就是在犯罪,以后抓住他了一定要治他一个反人类罪。
眼见西门就要失陷了,刘慧明再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催促吕登月道,“快开炮,给我打冲上来的流贼!”
吕登月点点头,伸出拇指测算了一下距离,随即下令开火。
牛金星显然没料到城墙上还有官军的火力埋伏,他冲得实在太近了,被吕登月一顿骚操作,损失了大量炮手。
但白杆兵的炮营火炮实在太少了,远不是牛金星的对手,虽然给他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于大局实在没多大改善。
牛金星调出部分火力对准城上一顿猛攻,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刘慧明只好撤了回去,完全被动挨打了。
牛金星赶跑了刘慧明,又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了缺口处。
我尼玛,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刘慧明感觉被蔑视了,但他却束手无策,自己的底牌已经打光了,他只有听天由命了。
闯军已经攻破了城门,江万和刘能全且战且退,都已经打起了巷战了。
“老马啊,小马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来,哥快顶不住了!”刘慧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自己还是个穿越者呢,真是丢死人了。
可能是刘慧明感动了上苍,白杆兵正要崩溃的时候,一支兵马从城外南边杀了过来,看旗号是谢胜和曹松,在他们的前方则是大量的流贼在溃逃,想必是南门外的刘希尧被谢胜杀败了。
刘慧明看到溃兵纷纷往刘芳亮的前营逃去,顺便把炮营也覆盖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救兵来啦!”
牛金星气得火冒三丈,他不得不让弓箭手射杀跑在前面的流民,谢胜又在后面不断用万人敌驱赶,流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纷纷往炮营冲去。
“开炮,开炮,给我开炮!”牛金星已经出离愤怒了,下令将炮口对准流民,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流民成片的倒下,在死亡的教训下,他们也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往刘芳亮的前军溃逃而去。
流贼自乱阵脚,刘慧明岂能放过如此良机,当即下令全军冲出去。
尖锐的唢呐声响起,白杆兵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敌阵。
炮火没了,前军也被溃兵搅乱了,攻入城里的闯军没了后援,顿时成了孤军,纵然郝摇旗和马世耀再勇猛,也被士气高振的白杆兵杀得连连后退,很快就丢失了刚攻下城门。
江万全很快就冲出了城门,来到护城河上,白杆兵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清理了小岛上的流贼,牛金星解决完溃兵才发现白杆兵已经冲到第一座吊桥上了,离自己的炮阵只有十多步了。
“开炮,开炮!”牛金星大吼,要是不能击溃面前的白杆兵,自己的炮营就完了。
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冲在前面的白杆兵倒下一片,牛金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霉头,因为南边又出现了一支官军,正是马祥麟的中军。
牛金星额头上已经冒了汗,正要下令第二波射击,谢胜已经冲到了炮营的侧面,马祥麟和江万全已经完成了会师。
“先生,快撤!”左右亲兵见炮营已经不可守了,只得架着牛金星往中军撤。
马祥麟留下工兵守卫城墙,自己领着第十五团和工兵旅终于赶到,见到西门外惨烈的战况,大吃一惊,刘慧明大声道,“叔父,我们赢了,快出城追击!哈哈!”
马祥麟大吼一声,带着第十五团赶上江万全和谢胜合兵一处,一路狂追,一直追到刘芳亮的前军指挥部,李自成派出李过增援才堪堪抵住。
官军成功破掉流贼的炮阵,几百门火炮全部落入白杆兵手中,刘慧明心里大喜,忙让工兵负责搬运,“快把这些火炮搬到城里去,搬不走的直接毁了!”
工兵纷纷下到城头搬走所有的火炮,搬不走的就直接炸毁,刘慧明见白杆兵终于取胜,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回到营寨,刘慧明想起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了茫然,官军怎么从南门冲出来了?昨晚上的军议没有这一条啊!
马祥麟呵呵笑道,“你不是常说兵无常态,水无常形吗?这一计是我上午刚想到的。”
“哦……”刘慧明茫然地点点头,仍然不明所以。
马万年插话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