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还在想怎么措辞,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跑进来禀报军情,“陛下,宣府有军情传来。”
崇祯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军情,快念!”
小桂子拆开封印,脸色随即一变,“陛下,此信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陈演从小桂子手里接过军报念起来,“臣署理宣府总兵闫险峰启奏皇上,臣七月十六率军出塞打鞑子,七月二十抄了浩奇特部左旗的老窝,缴获三千只牛羊,六百多匹战马,二十三又宰了乌珠穆沁部右旗头领的脑袋。回来的时候碰到阿巴嘎部,和他们打了一架,杀了一千三百四十六个蒙古鞑子,我部损伤亡一千八百多人……皇上,末将此行出关,大大地长了大明的军威,都是本兵大人布置得好,末将打得太过瘾了。”
这是一场大胜啊,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众人听得背上冷汗直冒,不住地摇头叹息。
这闫险峰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刘慧明突然就把他提拔为宣府总兵,竟然还让他出塞去打鞑子,现在鞑子不来袭边就已经是万幸了,他们竟然还要主动去惹是生非,岂不是嫌命长了?
真是一个疯子下面一定有一群疯子啊!
刘慧明也有些尴尬,闫疯子这狗东西就不能含蓄一点儿嘛,干嘛要把自己牵扯进来。刘慧明交待了他那么多话,这家伙就记住“自己写的奏疏才是皇上最爱看的奏疏”这一句话了,写之前也不知道和人商量一下,唉,真是个榆木脑袋!
李遇知和蒋德璟首先忍不住了,直接向崇祯开炮道,“陛下,大明现在到处兵凶战危,如何还要去招惹鞑子?刘阁部此举,实乃引火自焚,臣要参刘阁部。”
刘慧明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放心吧,没事没事。皇太极死了,建虏忙着内斗呢,不会管这事的。”
他当时敢于出兵也是算准了这一层,这事要惊动清朝高层直到完全解决再怎么也要花上几个月时间,虽然他当时不清楚皇太极到底什么时候死,但他算准了皇太极肯定没有机会处理这件事了。
张忻愤恨地道,“刘阁老将大难临头,还笑得出来,就算建虏不报复,难道蒙古鞑子就不会报复吗?”
倪元璐的眼里也充满了不解与失望,只有魏藻德东一言西一语不知在帮谁说话。
刘慧明见在场的诸人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失望,这些都是大明的重臣啊,竟然一个个怕成这样,要是传出去了脸往哪儿搁?
刘慧明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哼,我大明堂堂天朝上国,千万领土、亿万子民,还怕他们区区鞑子吗?你们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国家重臣的样子?传扬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把众臣都镇住了,就连崇祯都有些脸红心跳。不仅是众臣僚,就算是他也有些缺钙了,自从他登基以来,面对满清屡战屡败,损兵折将无数,早已丧失了战而胜之的勇气了。
刑部尚书张忻首先反应了过来,也冷笑回应道,“刘阁老说话未免太夸大了些,我大明因辽东战事不知耗费多少钱粮、折损多少兵将,废了多少心血,至今仍然于事无补,难道仅凭你几句大话就能解决了?”
刘慧明满不在乎地道,“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虽然我们在辽东耗费了不少兵马钱粮,但我们仍然继续战斗下去,打不过难道就不打了吗?难道连打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被人在腰上打了几拳,腰板就挺不直了吗?”
他这一番话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其实并无多少干货,然而大明满朝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畏满如虎的氛围,他不给他们打点儿鸡血,还真不好说后面的事。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是久历宦海的老油条,自然不是他几句口号就能糊弄过去的。这不,他话一说完,蒋德璟就问道,“不知德公在辽事上有何高见?”
刘慧明摆摆手,谦虚道,“高见没有,浅见倒有一些。”
崇祯来了精神,开口道,“今日本是经筵之期,你就把持当成讲经吧。。”
刘慧明想了想,道,“其实臣一到北京就在想辽东的事,私下里也写了一些文章讨论这个问题,想了三个月,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
崇祯喜道,“既如此,不妨说出来众卿一起斟酌斟酌。”
刘慧明喝了口茶,道,“关于辽事首先要定个基调,到底是战还是和,如果要战,就讨论该怎么战,如果要讲和,就应该讨论怎么讲和。不能一会儿战一会儿和,一会儿和一会儿战,这样又战又和,又和又战,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因此,咱们必须先制定一个统一的国策,至少要保证十年不变动,如此才好说后面的事。”
这段绕口令虽然有些拗口,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不过听懂了归听懂了,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天官李遇知道,“依刘阁老的意思,到底是该站还是该和?”
刘慧明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战,辽东是大明故土,收复失地乃是每一个大明臣子的职责,哪有不战之理!”
废话,大庭广众之下说议和的事,不被言官骂死才怪呢,他才没那么傻呢。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刘慧明立马展开反击,“不知老天官以为当战还是当和?”
李遇知正准备问刘慧明当如何战,没想到他竟然把皮球踢了过来,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也义正言辞地道,“刘公说得极是,老夫也以为当战。”
刘慧明见张忻今天跳得格外欢实,又问道,“不知张司寇以为大明当战还是当和?”
张忻也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当战。”
刘慧明又一一问了大学士蒋德璟、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户部尚书倪元璐等人,无一例外都表示当战。
这些人也不傻,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拿捏得极准。
刘慧明看了一眼崇祯,拱手道,“陛下,咱们大明六部九卿四大阁老都认为当战,臣以为民心可用啊。”
崇祯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朕也知道当战,然则如何战也?”
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刘慧明。
刘慧明淡淡一笑,道,“陛下,其实打仗很简单的,无外乎兵马调度、钱粮筹集、战略战术制定而已。就拿辽东战事来说,兵马调度是臣的工作,大明现在不论是卫所兵还是边军都已经不是八旗军的对手,我的工作就是重新编练一支精兵出来,这支兵马不论是从数量还是战力上都要超出八旗兵。至于钱粮的筹集当然是户部的工作,我这边提报一个预算出来,大伙共同商议最后定一个准确的数据,倪公去筹钱就是了。还有打造军械,这是工部的事,我的新军数量定了,需要的军械自然也就定下来了,范司空按照需求去做,没钱就找倪公要,如果倪公也没钱,咱们就群策群力,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还有制定战略战术,这是兵部和蓟辽总督的事,大家一起开几个会,再去实地考察一番,最后选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出来领兵,就行了。”
他这番话有点儿“把大象装进冰箱里”的意思,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个梗,但意思还是明白的。果然,他的话刚说完,就引起了一阵冷笑,李邦华道,“刘公啊,事情如果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容易,这二十多年,辽东都够收复五回了。”
礼部尚书林欲楫道,“刘公貌似还忘了一个工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明如今将才凋零,如之奈何?”
刘慧明道,“这个简单,咱们大明从来不缺将才,忠义勇武之士有黄得功、周遇吉、马祥麟、吴三桂、刘良佐、高杰、唐通等人,正直知兵之才有孙传庭、侯恂、袁继咸、赵光拚、宋一鹤等人,都是将帅之才。”
众人颔首称赞,这些都是大明公认的知兵之人,看来刘慧明也很有识人之明嘛。
刘慧明见众人认同自己的观点,愈发飘了,“这些人成名已久,虽然经验丰富,难免有些懈怠了。陛下如果不愿意用他们,大明还有很多青年才俊值得任用的,比如新军里面的赵良栋、王进宝等都是少有的将才坯子,文官方面长沙知府堵胤锡、郧阳兵备使高斗枢、都是未来的帅才。”
刘慧明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还不满意,我成立一个武备学堂,专一教授将帅之才,第一期已经开班了,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为大明培养一堆人才。”
众人面面相觑,武备学堂是个什么玩意?
刘慧明见他们脸上写满了问号,故意岔开话题道,“如果你们对这些人还不满意,那就只有我自己了,你们可别忘了,我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哦。”
众臣终于破功了,魏藻德第一个笑出声来,“古语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德公这是效法古人毛遂自荐呢。”
刘慧明道,“作为大明的官员,陛下的臣子,国家有难,陛下有忧,我们当然要挺身而出,要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精神嘛。”
崇祯颔首道,“先生之忠义为国,朕早知矣,众卿也当以先生为楷模才是啊。”
众人齐声应是,心里却把刘慧明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