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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面清晰的羊皮地图,标注着颇为雄伟建筑的内部结构,上面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唐门地宫。

“这是真的么?”楚瑜下意识地脱口问。

金大姑姑沉吟道:“这个……很难说,但是对方既然敢送来,说明宫少宸若不是洞察了主上的计划,就是别有打算。”

楚瑜看着“唐门地宫”那几个字,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有想过宫少宸竟然会主动地拿出来了这东西,那是不是表示他知道琴笙原来的计划是夺图灭口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不敢去想宫少宸若是知道她曾并不反对琴笙的这个计划,会是怎样的心情。

曾经不离不弃,舍命相救,赋予过真心的女子,转过头就想要他的命。

她神情复杂的样子落在琴笙的眼里,他琥珀眸里寒光微微闪,忽然抬手就一把扯过桌面上的唐门地宫图,竟直接就撕。

楚瑜和金大姑姑都是一惊,这是闹哪一出呢。

“主上,您这是干什么?”

“白白,你放手!”

楚瑜看着那图已经被撕成两半,琴笙尚未打算住手,便索性直接整个人抱上了琴笙的手臂:“白白,图还没分真假,你先放手。”

琴笙垂眸讥诮又愤怒地睨着楚瑜:“怎么,一张破图你就舍不得了,你就是喜欢那头不怀好意的野狼是不是,一路上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恨不能贴在他身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勉强留在这里。”

楚瑜看着他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又看着碎了几片的羊皮图,她忍不住太阳穴一抽抽地疼:“白白,你不是小孩子了,别无理取闹,这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她怎么会觉得他最近看起来长大了呢?

分明心智还是在十六岁那般模样。

“我无理取闹?”琴笙捏着那羊皮图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随后却忽然顿住了,忽然面无表情地问:“你喜欢他是不是?”

楚瑜目光掠过一边一脸尴尬的金大姑姑,她莫名地心头又羞又窘,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怒火,她涨红了脸咬牙道:“什么……是什么喜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就算是曾经有过几分意动,几分感念,却也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宫少宸,她不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白白为什么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似要逼着她将所有的心事都摊开在其他人面前,这算什么?!

看着楚瑜一副心事被戳破的样子,琴笙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隐痛,他手一松,将那羊皮纸扔在桌上,轻蔑又讥诮地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眼光,竟然喜欢那么个心怀叵测的东西,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会明白你有多么的愚蠢,小、姑、姑。”

最后三个字,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随后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室的寂静和……难堪。

好一会,金大姑姑才慢慢地起身,走到楚瑜面前,淡淡地看着她:“小鱼,你老实跟姑姑说,主上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瑜咬着嘴唇,垂下眸子,并不说话。

她为何要对旁人去解释自己的抉择和想法!

金大姑姑看笑了笑:“少年男女,患难见真情,大雨之夜,相依为命长达一旬,自难免情生意动……。”

她顿了顿,笑容凉了凉:“但是我一直以为小鱼,你是个聪明人的。”

“我不聪明……。”楚瑜忽然开口了,径自打断了金大姑姑的话,自嘲地轻嗤了起来:“我若聪明,一个女孩子,为何要冒险去救火,我该如大哥说的那样在外头等着他们就好;我若聪明,便不该一步步走到今日,进不得,退不得,欢喜不得,怨恨不能;我若聪明,便不该和你们这些人搅合在一起,连自己的家人都见不得!”

金姑姑一震,有些愣然地看着楚瑜。

却见楚瑜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忍无可忍地抬起带了泪光的明丽大眼恨恨地看着金大姑姑:“你们曜司能耐,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心么,你家三爷说宫少宸是个心怀叵测之人,那么他呢,他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先一步撞进了你们的网里罢了!”

她闭了闭眼,抬手粗鲁地擦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嗤笑道:“我可真他娘的后悔,这辈子怎么就遇见琴笙,遇见你们,是我命不好,我认了,可金大姑姑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背叛曜司的,到底……我没那么蠢。”

说罢,她一转身,冷声道:“如果姑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就走罢,明日我还要去寻那两个唐门弟子套话,今日我累了。”

金姑姑微微颦眉,还想要说什么:“小鱼……。”

楚瑜闭了闭眼:“行,姑姑你喜欢这个房间,你留下,我去和二娘、三娘挤一挤。”

说罢,她也不等金姑姑再说话,径自转身向门外而去。

却不想,她才拉开门,踏出步子,便看见琴笙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金曜沉着脸,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楚瑜一愣:“白白……。”

琴笙怔怔然然地看了她一眼,琥珀眸里幽光迷离,竟似有难掩的受伤之神色。

她忽心中一软,便要伸手拉他,却见琴笙身形微退,轻飘飘地避过她的手,他转身径自离开,一身疏离淡漠。

楚瑜看着那修白的熟悉背影,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心中一紧。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怒色,他讥诮地睨着楚瑜:“不是说视主上如亲人么,平日里说得这般好听,原来为了一个将你玩弄在手心的男人,竟这般不分是非。”

楚瑜原本一颗心如浸泡在冷水里,又是冷又是热,正是最难过的时候,陡见金曜说话,她捏了拳头,紧紧地盯着金曜,眼里的怒火和冷意,让金曜抿了抿嘴唇:“怎么,还说不得?”

楚瑜冷笑:“送你一句话,这个世上的事,其实多可用两种方法来处置——关吾屁事,和干卿屁事,而我的事情,正好干卿屁事,你的想法于我而言,又关吾屁事?”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金曜。

金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神色,随后轻笑了笑,笑容有点轻蔑,却又不知在蔑视谁。

……

长风幽幽,夜色靡靡。

暗夜林间素白轻影,宽袖间凉风浮轻羽,月光下那修白人影翩然如月神,似真非真。

金曜静静地在树下扶剑跨立,以守护的姿态,静静地凝望着那轻白素影。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站姿标准的近乎军姿。

树上出尘人影,忽然淡淡地开口:“金曜,你可中意过什么人,钟情一人,是什么感觉?”

金曜一愣,垂下桃花目,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属下……未曾中意过什么人,故,不能答主上之疑,只是……。”

“只是什么?”修白轻影问。

“只是常听诗云——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相处闲愁,若是惦念着什么人,心中大概会有愁绪难解,不明何以惦念,若不可求,不可触及,唯愿于其身后守护,不触不伤。”金曜嗓音有些微微喑,似有些走神。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忽而落在他面前,距离极近,琴笙那张月神般空灵出尘的容颜,因着他一双在暗处显出诡魅金色的眸子而蒙上一层亦正亦邪的魅色。

他眯起金眸,眼睛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金曜:“若是依你所言,在本尊身边时间最长久的人,是你,你可钟情本尊?”

金曜瞬间呆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主……主上?”

“啊~!”一声闷哼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不一会,草丛里冒出一张艳丽到略显刻薄的面容,水曜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拢了拢衣襟,干笑两声:“哎呀,今儿天气可真好,这月光不错,属……属下趁着值夜顺便晒晒……。”

但不一会悉悉索索之声响起,霍二娘从他旁边钻了出来,也拢了拢衣襟,盖住自己丰满的大胸部,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看天空:“月光还有什么好晒的,心肝儿你要晒个啥,你这身小嫩肉够白了?”

水曜:“……。”

金曜:“……。”

琴笙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拂袖而去:“让土曜记一笔,刑司空得很。”

金曜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

……

水曜呆若木鸡,随后捂脸,恨声道:“呜呜呜……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害死了,我都说了我在值夜,让你滚,你飞!”

霍二娘瞅着,立刻抬手就要去抱他:“哎呀,心肝儿,你且放心,我替你领罚去!”

“你替,你是什么东西,你能替?”金曜此刻心情非常不好,额上青筋暴露冷笑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

霍二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看着金曜呔笑一声:“呵呵,你还真是……分明就是欲求不满,恼火个啥子?”

金曜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扶住了树,咬牙切齿地对着水曜怒道:“带着这条母狼滚!”

……

这才真是一夜无眠,处处闲愁。

……*……*……

且说楚瑜这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分才慢慢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之夜,闷雷阵阵,但这一次,却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踉跄地在雨中前行,一路迷茫,一路却寻不见一个人影。

那黑暗崎岖的山路仿佛永无尽头。

那黑暗的雨中,似有人在唤她,她循声而去,却见闪电幽光过处,照见修长人影,分明是一张熟悉的丹凤眼,通身贵气的贵公子面容,正盈盈看着她轻笑。

她却一脚踏空,竟自高处陡然跌下,慌乱中,她双手乱舞,却叫了琴笙的名字。

“白白——!”

不想,她才伸手乱抓,竟抓住了一方白衣,缓住了落势,她惊喜交加,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琴笙的温柔容颜,却见他忽然又松了手,轻笑:“小姑姑,你要去他身边么,你不要我了,你骗了我。”

“我没有——!”

她梭然尖叫一声,陡然坐起,一头细碎的汗。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瑜揉了揉眉心,这才发现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她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穿好了衣衫去开门,正见着封逸端着早点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就来喊人?”

封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挑眉:“怎么,和三爷吵嘴了,睡不着么?”

楚瑜伸懒腰的姿势僵了僵,随后无奈又没好气地道:“逸哥儿,能别把你那包打听的本事放我身上么,你不做锦衣卫或者东厂都督真是屈才了。”

封逸见状淡淡地一笑,将早点送进门,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道:“大小姐,梳洗一番用膳罢,一会怕忙起来,你会忘了用早膳。”

楚瑜一愣,随后一边取了毛巾扔在冷水盆里绞干净,擦了把脸:“怎么,是唐门那两个,想要吐实话了?”

封逸颔首:“正是,他们昨日半夜就要求见你,道是有事要说,我压着没让人来寻你,等今儿一早再说。”

楚瑜被冰冷的毛巾冻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看着封逸笑眯眯地道:“很好,就不能太惯着,就得拖着。”

审犯人,就得对方比你还着急,就得吊着审人的才能掌握主动。

封逸这人,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但他心思玲珑,倒是很有天赋。

说罢,她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随后干脆地落座,慢条斯理地开吃:“逸哥儿,吃了吗,没吃咱们一起吃罢?”

封逸微笑,随后在她身边坐下:“好。”

一碟花卷、一碟咸菜、一碗粥,楚瑜津津有味地吃完,才擦了嘴,和封逸一起去见那两个唐门弟子。

唐林两人明显是寻思了半夜,一晚上都没睡,看起来比楚瑜还憔悴,见了楚瑜,也不再废话。

不需多问,唐林便开门见山地先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等在唐家堡的废墟里装神弄鬼,并非只为了吓走那些武林寻宝之人,而是为了调查我们唐家堡凶手,尤其是那个……红衣新嫁女鬼。”

楚瑜一愣,挑眉:“你说什么,你说那红衣女鬼,不是你们捣腾出来的,不是你们一伙的?”

那唐林苦笑了一下,却很坚定而阴沉地道:“不是,她不是我们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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