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祸水将至【中】
【保定军校·校长办公室】
陈啸志、刘三柱二人紧绷着神经立正在门口前，认认真真的听着里面林佑民的训话。林佑民穿着一件白衬衣、一条军裤，双手插兜背靠着办公桌一脸凝重的承认道：“说实话，你们担心的问题，也是我所担心的。”他站起来，把两臂抱在胸前左右徘徊，一边走一边说：“如今这世道，军阀割据，整个国家四分五裂。像矿山、工厂、军校等，这些本属于国家的设施，在军阀眼里都是用来壮大自己的武器。至于这些设施对于整个国家重要性……根本没人考虑。”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陈、刘二人，非常肯定的说：“从这个角度来看，曹锟要把皖军十五师收容在学校里，阴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陈啸志神情凝重的说：“我前些天清点了一下军火库里的枪支、弹药数量——所有型号的步枪加起来有三千多支，除此以外还有盒子炮、花机关、马克沁重机枪、克虏伯榴弹炮……而且弹药都非常充足，够装备一个加强旅。”
“那本来就是一个整编旅的装备。”林佑民毫不避讳的说：“这是按照最大在校生人数准备的……每期招生十一个连，连续两期，一共二十二个连……正正好好。”
“这么大的数量……即是福，也是祸。”陈啸志摇首叹息道：“说福，是因为学校正规、有水准；言祸，肥肉一块让贼人眼红……欲图谋不轨啊。”
刘三柱有些捏不准的说：“明抢军校之物，这放在哪都让人吐口水……所以得演一场戏，做样子？”
“很有可能，但前提是……这真是一场阴谋。”林佑民很是谨慎的说。
陈啸志武断的认定道：“我觉得，阴谋的可能性在7~8层左右，因为动机在这摆着呢。像这样一个旅的武器装备，要是用钱买……那可老鼻子钱了！假如我是个割据一方的军阀头子，要想与别的军阀抗衡，肯定要不惜代价的扩充军力……”
“废话！”林佑民打断陈啸志，非常不屑的说。
“长官，听我说完。”陈啸志继续说：“要这个时候，在我的地盘里摆了这么一大批武器，但却不能拿、不能用……”他非常坚决的说：“我是肯定要使点手段，让这些武器能为我所用的。”
“你是你，曹锟是曹锟！”林佑民强调道：“你傻，别人不一定也傻。”
“对，没错，‘不一定’。”陈啸志抿了抿嘴唇，一脸严峻的说：“正因为‘不一定’，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没人知道结果。”
林佑民极为不悦的瞪了一眼陈啸志，但是因其言之有理所以并未反驳什么，不过那实实在在的情绪却没能瞒过陈啸志的敏锐双眼。正当两人针锋相对之际，刘三柱生气搥了一下陈啸志并斥责道：“小崽子别跟长官没大没小的！谁提拔的你不知道啊？”
陈啸志理直气壮的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又没说错什么。”
“你是没说错，可你说的不中听。而且我作为一名少将，不能像你一样随便去怀疑上峰的指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应该明白。”林佑民直截了当的表达了心中的不满。
“上峰命令有问题还不做防备，这就好比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在替人数大洋——这种蠢事我坚决不干。要是嫌我抬杠的话，你可以把我换掉！”陈啸志极其不屑的挑衅道。
“呵……”林佑民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他挥了挥手说：“得啦，我一个少将还不至于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气度？至于吗？”陈啸志自惭形秽的说：“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是撤是换全看您的心情……既然有不悦，何须忍着啊？”
（“喂！……”刘三柱试图叫陈啸志管住自己的嘴，但是却被林佑民怼了回去。）
“陈啸志，老子不是养狗的！为啥提拔你，你自个清楚。整出这一套屁嗑……是想骂我眼瞎啊？”林佑民极为不满的叱问道。
“我没那个意思！”陈啸志脑袋往旁边一扭，小声嘀咕道：“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任何人的走狗’！”
“你不是狗，我也不是！”林佑民非常气愤的强调道：“我提拔你，是因为用的着你！你若无用，我早让你滚蛋了！”他顿了顿，而后又补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驱逐骑兵都是啥心思……拿你们当狗用，回头就得咬人——我不是傻子，什么是作死我心里有数！”
陈啸志对林佑民后面的话充满了不安，他一脸震惊看着林佑民，心中满是疑问却不敢言。
“别这么瞅我！我那逆子林豹就在你们豹骑，你们驱逐骑兵的事……我知道一点不反常吧？”
“这样啊。”陈啸志轻松了一口气说：“不反常，我还以为那帮小崽子把我定的规矩给扔粪坑了呢。”
“什么规矩？”
“我临退役前规定整个驱逐骑兵营，不准向外界透露任何有关驱逐骑兵的部队编制、火力配属、训练内容等一切内容——免得还没开战，就叫人知道了老底。”
“看来你想的够细的。”
陈啸志不以为然的说：“堂堂部队主官，稍有差池就是几百精兵的生死，不细致哪能行啊。”然后他急忙中断当前话题，转到前一个话题说：“到此为止吧！咱们继续说眼前的这摊烂事。……现在要怎么办？难道非得等到这帮降兵暴乱了，再准备预案？到那时可真来不及啊。”
“没错，不能大姑娘上轿现扎耳朵眼！”刘三柱点头肯定道。
“是该准备个预案……。”林佑民低头思考了好一会，然后断言道：“如果上峰不给派支援部队，那他们叛乱我们是无力阻止的，所以我们预案最好是保障自身安全为主！你俩意下如何？”
“就算加上整个保定的守备部队，咱们也根本敌不过整个皖军十五师！”刘三柱点头同意道：“这么制定预案，没毛病。”
“就这么着吧。”陈啸志点头说。
“那好！接下来咱们分一下工。”林佑民分别布置道：“刘叔，你是学校的保安队长，全校的安保细节你都了如指掌，并且有丰富的应对经验。是吧？”
“没错，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校内外的所有巡逻点。”刘三柱非常肯定的说。
“那收容降兵期间的安保预案就交给你了。”林佑民指派道，接着他自我指派道：“由我负责叛乱发生时撤退预案！——从叛军的重围里挣脱，这个挺难的，我来制定这个预案成功面会大一些。”
“那我负责什么？”陈啸志关切的询问道。
“你负责……”林佑民犹豫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我们逃脱之后，上峰势必要对叛军进行镇压，你就准备一个镇压前夕的行动预案就行了！像什么扰乱通讯，定位叛军位置之类的……。”
“不准备反击预案吗？比如惩处叛军首领之类的。”
“如果你想做的话……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那是白费力气——第一、没有适合的人选；第二、没有足够的兵力。”
陈啸志细细揣摩了一下林佑民的意思，然后点头剖析道：“懂了，以小股兵力在一个师的地头上，硬干人家的指挥官……不现实是吧？”
“岂止不现实……正常人连想都不敢想，就算敢想也不敢做，就算敢想敢做也没本事做。”刘三柱断言道。
“我要是非做不可呢？”陈啸志非常认真的问道。
“你想死，没人拦着，但是别牵累我们。”林佑民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林佑民的话一针见血，可是却没令陈啸志有丝毫动摇，他很坚定的说：“这帮降兵要是真造反，那这座军校肯定完蛋了——如此祸国殃民却不予以惩治，那还配称作‘军人’吗？”
林佑民极其不满的驳斥道：“少用你们驱逐骑兵的眼光来衡量所有军人！同样都是以守土保国为天职，但你们是一群疯子，别人可不是！”
陈啸志拉长着脸，既严肃有郑重的阐述道：“身为军人，要是对祸国殃民者置之不理，那又如何保家卫国？这并非我们驱逐骑兵眼光如何如何，这本来就是军人应尽的职责！”他强调道：“还有，我们驱逐骑兵不是疯子！我们和其他人的区别在于——我们肩上扛着的是耻辱，亲眼见识过兵败于外夷所引发的灾难，所以……我们都是准备下十八层地狱干阎王厉鬼的；而其他军人，只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而已，等到被洋人拉到十八层地狱……他们可能比我们还疯。”
“也许吧。”林佑民无奈的妥协道：“反正逃离重围后的行动预案我全交给你了，至于你想怎么办，我不管。”
陈啸志非常坚决的说：“长官，我的立场很明确！只要这帮降兵敢造反，我是肯定要予以还击的……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拉着他们的长官下地狱。”
林佑民没好气的接受道：“行，随你！……解散。”
陈、刘二人双双向林佑民敬上军礼，然后扭头离开办公室。
……
二人走后，林佑民非常气愤锤了一下办公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个虎崽子，太死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