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容貌，卜芸在十六楼中已属上上等。
但论歌舞，比她好的绝对是数不胜数，而人们之所以这般捧场，其实主要是冲着卜芸的容貌，并非她的歌舞。
哪怕今天她表演得再不好，怕是众人也会纷纷叫好。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呃？
当听到卜芸开始唱曲的时候，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印象中似乎并没有听过这种词牌的歌曲，而且对仗极为不工整，甚至根本算不得一首词。
就在人们听到‘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的时候，卜芸声音一转，突然变得嘹亮而高亢，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继续往下唱道：“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
这几句，倒是写得不错。
众人中不乏懂得诗词之人，忍不住点了点头。
只是更吸引人的还是这前所未见的曲风，不同于平时里让人昏昏入睡的瑶琴声，这种曲调一开始便让人集中了精力，直到卜芸声音不知何时已经结束，许多人还沉浸在歌曲中而无法自拨。
“好，果然是好曲。”许泰第一个清醒过来，忍不住拍了拍巴掌。
这一下，更多的人也回过味来，笑着点头赞美道：“人美，曲更美，看来芸姑娘往日还是藏拙了，若是早拿出这等乐曲，怕是早就成了十六楼的头牌了。”
“陆员外又在取笑奴家。”卜芸娇滴滴地回了一句，轻描淡写道：“谁是头牌又能如何，不都是十六楼的姐妹吗。”
“哈哈哈，芸姑娘说的也是，对了……”许泰接过话，突然好奇道：“给你写曲的那位沈煜沈公子在哪里？能否替本官引荐一下，也让本官认识一下这位大才子。”
“这个……”卜芸面露一丝难色，无奈道：“沈公子为人有些内向，不太善于交际，不过若许大人实在想见，奴家回去之后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找个时间约他出来。”
“呵呵，不过是区区一个落魄的书生罢了，怎么有这般大的架子，居然敢让许大人等。”
许泰身边的男人幽幽地冷笑道：“麻烦芸姑娘转告他，他若明天还不出现的话，那就等锦衣卫上门找他吧。”
沈煜就在现场，先前听到卜芸不让自己见许泰的时候，心里也明白她的想法，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把曲子给许泰罢了，可是当后面那人一开口时，沈煜顿时警惕起来，难道这人是锦衣卫不成？
就在这时，身边的小荷突然靠近沈煜，压低声解释道：“刚刚说话的那人是神威营指挥使江彬，两个人是交情莫逆的好友。”
原来他就是江彬。
虽然沈煜知道的历史不多，但对于江彬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此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惟倔强勇悍，有股子打仗不要命的劲头。
等如今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失势之后，江彬便会提督锦衣卫，到时候权势滔天，一时风头无两。
自己虽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看来明天的见面恐怕是少不了了。
沈煜心中轻轻一叹，再往前看的时候，众人已经众星捧月一般将卜芸围在中间。
眼看已经没什么热闹可以看，沈煜轻声摆了摆手：“走吧。”
小荷带着沈煜悄悄地溜了出去，到了外面的时候，小荷不由羡慕道：“小姐刚刚唱得真好听，舞跳得很棒，对了，小姐还喝酒了。”
“我先回去了。”
沈煜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看了一眼依旧喧嚣的十六楼，突然有种与其格格不入的想法，甚至连后院都不愿意再回去，直接便提出要离开。
正说得兴起的小荷顿时一愣，吃惊道：“公子为何现在就要回去，一会小姐回来看不到你，恐怕又会埋怨婢子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待得有些腻了，想换个环境透透气罢了。”沈煜随意找了个借口。
换个环境？
小荷果真有些不太理解，毕竟在自己的印象中，那些男人只要进了十六楼就没有一个愿意走出去的，尤其是小姐的闺阁，别说像沈煜这般随意留宿，恐怕就是能坐在一楼的男人，也都是找了许多借口不愿意离开。
目的就是想跟小姐多近乎一会。
哪有像沈公子这样，不光不想留下，居然还要走。
“公子若想透透气，小荷可以带你去后院转转，那里的凉亭水榭都是不错了。”
沈煜不由哑然失笑，笑道：“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带我去凉亭水榭，莫不是想冻死我不成？”
小荷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道：“婢子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婢子就是想留住公子，省得小姐回来……”
“好了好了。”沈煜打断了小荷的话，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出去住一宿，明天一早就会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你家小姐的事情的，对了，另外那位许大人的事，麻烦你家小姐帮我安排一下，你转告她放心，我答应过她的事就一定不会失言的。”
说完，沈煜不顾小荷的挽留，直接朝外走去。
出了十六楼很远，身后那些喧嚣与吵闹终于离自己远去，沈煜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些。
实话实说，自己真的不擅长这种场合，等到自己救出丫丫之后，便远远的离开这里，哪怕随便找个乡下住，也比待在这里强上百倍。
一直待到一更天，小脸红扑扑的卜芸这才回到自己的绣楼。
一进门，便看到小荷局促地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卜芸看了她一眼，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的样子，难不成沈公子对你动手动脚了？”
“那倒没有。”小荷连忙摇头道：“沈公子可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干出那种事。”
“哟，这才认识几个时辰，怎么就开始维护起他来了？对了，沈公子呢？已经睡下了？”
小荷突然红了眼圈，喃喃道：“对不起小姐，沈公子他……”
“他怎么了？”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