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休入住的客栈不大,很普通的规格。那客栈在东十城开了有一定年头了,算是老字号,名为十城客栈。
洛河离开客栈不久,洛鹰便出现将他接走。
面对擅自行动的洛河,洛鹰也是无奈了。这几日逗留黄湖区已是冒险之举,洛河不是不知道其中风险,偏偏总不听劝告,竟还敢去找华意休。
“放心,他不会发现是我。”
察觉洛鹰情绪不对,洛河出言安抚。
“他不会发现,他身边的人呢?随便出个什么意外,你都会陷入险地。我都快成你的保姆了,你这样做古启悠也看不下去,她要是知道你继续跟华意休纠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洛鹰皱眉嘀咕。
他都好久没单独出去找乐子了,完全被洛河的事儿绑住。虽然待在洛河身边修炼起来很快,但修炼再快,不能跟雌性炫耀也很苦恼啊。为了不暴露行踪,连找人大打一场都不行。大牛那小子以前还能跟他过过招,现在完全不给力了,没几招就被打趴下了。倒是古启悠可以一战,可惜跟她打就束手束脚的,根本不敢用全力。烦,真烦。
“啧,别说得这么严重嘛。我们不是很快就离开了吗?”
洛河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易休的药倒是好用,疼痛减轻了不少。
洛鹰见他如此,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反正说再多,洛河也是过耳不过心。
“唔嗯……这两天也放你的假,你可以在黄湖区好好玩玩。这地方别的没有,玩乐的东西不少。”
洛河打了个呵欠,对洛鹰建议道。
洛鹰闻言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他要是放心离开早走了,还用洛河自己开口?
看洛河已经闭眼睡了过去,洛鹰摇了摇头——他这保姆是当定了。
洛河睡了一觉,起来看了一下各地传回的消息,以便对修界各方势力动向有一定把握。这几日倒没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可以说,一切能掌控的,尽在掌控中。
易休被琼华放到黄湖区,实际上是脱离了主力部队的。琼华还故意放了几个后辈在易休身边拖后腿,很容易猜出,他们其实并不希望易休查到他的事情。
洛河只是奇怪,若是不希望易休与他接触的话,直接派遣其他任务给易休就好,何必多此一举,浪费人力?
白天过得很快。夜幕降临的时候,洛河起身出发,往东十城而去。路上想着琼华近况,想着易休在其中的处境,不知不觉便走到易休所在的十城客栈门前。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十城客栈已经关门。
洛河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来都来了,还是去找易休吧。如此想着,抬步绕行到客栈后面。抬头看向易休的窗子,黑漆漆的,不知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时间是有些晚了。洛河应该早点出发的,但洛鹰在旁边盯着,他都不好意思出来得太急。
洛河就这么看着窗子,看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明天再来吧。
转身的时候,却听见窗子打开的声音。耳边刮起疾风,一个人影落到他身边。
“罗溪,你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洛河的耳朵有些发痒。
“唔……我来请你吃夜宵。”
洛河退了半步,看向戴着面具的人。
“过午不食。”
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给出如此回答。
但易休并不是拒绝。
他紧接着又说,“不过七城夜市上的小吃不容错过。”
其实他早想去东七城夜市。据说七城街上小吃涵盖整个修界各个地方的名产,白天有白天的特色,夜晚也有夜晚的特色。白天的东七城,他以前跟师兄一起逛过。听说夜晚的东七城更加好玩,却一直没机会见识。
“东七城……”
洛河干笑着重复,表情有些微妙。
东七城最出名的可不是小吃啊。
相比东十城,东七城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宽阔的街道停着各种各样的车马。有的装饰华丽,车身贴着金银珠宝;有的自然朴素,只以简单的藤蔓编成,却也别有一番风趣。栓在车前的,马是最常见的,亦有各种以速度和耐力见长的灵兽。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也是风格各异。不仅有仙风道骨长发飘飘的经典搭配,亦有金发碧眼异族风情。
当初洛河第一次见到修界的“外国人”很是惊诧,翻了老半天修界地图修界历史才搞清楚,这些人其实是来自清池域沿海的人种。据闻沿海一带数个种族,多有深海鲛人的血统,被修界内陆修士统称为海族。
东七城最出名的不是小吃,而是热情大胆聪明美丽的海族人。
海族人能歌善舞,作风开放。享誉修界的合欢门,相传就是某支海族人所创建。
黄湖区东七城,算得上是海族人在内陆的大本营了。他们在这里结交友人,招待客人,娱乐自己的同时,也可赚取不菲的营生。
洛河陪易休走在灯红酒绿的街道,看着某些穿着暴露的妹纸或者汉纸丝毫不惧易休威势倒贴上去,心情很是复杂。
修界之人多崇拜强者,海族人更是如此。他们不管你是邪道妖修还是杀人狂魔,只要你足够强大,他们都爱。
如今易休有元婴修为了吧?而他现在只到凝神期……跟在易休身后,站在这样嫌弱爱强的街道上,洛河感觉压力山大。
不过……妹纸你的手往哪儿放呢?!!那谁,那长得人高马大却捏着小手绢媚笑的家伙!居然亲上去了……亲上去了……上去了……
洛河看得眼里冒火,想上去将人扔开。还没行动,便见易休已将人推开了,还释放了杀气抵挡海族人的热情。
易休的身体是僵硬的,将凑上来的人都弄开后,他才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之后易休也一路不要钱地释放杀气,避免有人靠近。在街上逛了不久,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洛河,“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很快找了个看着正常一点的店,走了进去。
从东十城过来,是易休御剑带着洛河,实在说不上有多累。易休此举,显然是为了照顾洛河身上的伤。
易休本来就是个很体贴的人,在凡界的时候便处处为洛河着想,无微不至温柔周到。
洛河默默跟在他身后,只有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地看他,不用掩饰眼中的感情。
随易休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洛河眼眸微敛。
他勾了勾嘴角,心情突然变得明朗——即便失去记忆,一休哥还是那个一休哥,从来没有改变。
“叫小二帮我们买街上独具特色的美食回来吧。”
洛河笑道。
易休拍了拍身上沾惹的脂粉。闻着腻人的香味,神情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试过被好几个人热情追逐,主动勾搭,贴胸勾腰。
说实话,那感觉有点恐怖。
洛河抬眼看他,店中灯光较亮,令洛河可以清楚看到他银色的面具上沾了淡红的口脂。柔软的口脂印在冷硬的面具上,配上易休无所适从的略显呆滞的眼神,洛河看着他那样子竟觉得十分搞笑。
抬手将他面具上的淡红抹去,洛河不等他开口,便招呼来了小二。
易休抬手也抹了抹洛河擦过的地方,没有阻止洛河。
看着洛河熟练地叫来小二,吩咐其要买某某店的灵兔头,某某店的甜酱双烧,某某店的尖叫土豆……易休心想,看来罗溪对这东七城挺熟悉?
“你是这里的人吗?”
易休问道。
“自然不是。”
洛河摆摆手道。
“我也是南启域人,老家在归水城。只是在这边待得久了,对这边的东西便熟悉了。”
易休点头,不再说话。只看着街上来往的各式各样的人,又开始出神。
洛河眼神闪了闪,突然轻笑,“东七城是出了名的美人城,街上美人如云。”
见易休没反应,又说,“东七城有个古月楼,楼中美人更是极品。易休想不想去见识见识?嗯?”
易休眸子微动,对上洛河闪亮亮,隐隐带着几分试探的双眼,不知怎么的竟看入迷了。那些美人各有特点,却不及这一双眼睛来得吸引人呢。
两人面面相觑,眼睛眨一眨,又眨一眨,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易休迷惑的是自己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亲一亲那双属于他新收跑腿小弟的眼睛的想法?洛河迷惑的是易休为什么会用那样熟悉的眼神看自己,他不是失忆了吗?
难道想起来了?
洛河心脏猛地跳了跳,“易休?”
“奇怪。”
易休收回视线,喃喃自语。并没有回应洛河,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
呆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对洛河道,“你以后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
洛河便知道,易休并没有记起他。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洛河低头倒茶,一饮而尽。
“到东七城,怎能不去古月楼?我们今晚便去古月楼逛一逛吧。”
易休点头,“我倒是听师兄说过,古月楼的酒也是极品。等会儿带着下酒菜,去古月楼下一杯美酒,也不错。”
反正看宗内态度,是打定主意让他待在黄湖区带师弟,任务什么的,根本没指望他吧?虽然很不甘心,但与其耿耿于怀,不如看开一点。
而且……难得有人陪着,不是吗?
到古月楼,不看美人的人,也算少见。但易休对美人没什么感觉,洛河也没太大兴趣。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洛河一直旁敲侧击,试探易休对美人的态度。发现易休的确对美人没感觉,莫名暗喜。
抱了一坛子竹叶青,与易休直接上了楼顶。楼下人潮如织,人声吵杂,楼顶却很安静。抬头可以看到在东十城看不到的明月星辰,配着习习凉风,配着美酒香味,不饮自醉。
“真奇怪,楼顶的位置比雅阁包厢收费还贵。”
易休突然煞风景地说了一句。
他是真好奇呀,楼顶啥也没有,还得担心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能收费这么贵呢?
“咳咳……可能是因为楼顶位置大,空气清新,呵呵……”
洛河望天,总不能说,风花雪月啥的,楼顶可是黄金位段,抢手得很。他都是用了关系才抢到的。
然而,洛河不说,易休自己会看。
易休看见了,然后突然转头拉着洛河一起躺倒——免得洛河也看到了。
“怎么了?”
洛河奇怪道。
易休没有马上回答,眨着眼睛,干笑了几声才道,“没什么。”
洛河更好奇了——易休眨眼频率突然变高的话,说谎的可能性极大。
于是猛地撑起身体,不待易休反应,往刚才易休看的方向迅速望了一圈儿。
却见不远处某茶楼的屋顶,两具交叠的身体正战得起劲儿。夜风适时送来轻微的喘息,暧昧的呻、吟,描绘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看清缘由,洛河倒回原地,一个劲儿闷笑。
房顶对外开放的,多是茶楼酒肆。古月楼周围多是商铺客栈,而且普遍是两层小楼。古月楼有三层,房顶故意建高,可以保障一点隐私。远处那处酒楼房顶,是目之所及,唯一能看清楚的了。两人第一次上房顶吹风赏月,就碰见如此劲爆的画面,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
易休见洛河看见了自己看见的画面,假装不在意。揭了面具,啥也不说,猛灌一口酒,借着酒气掩盖面上耳朵上的热度。
“傻笑什么?喝酒!”
易休故意大声说道,将酒瓶扔到洛河怀里。
洛河便歇了笑意,就着易休刚才喝酒的位置饮了一口,重又递回给易休。
易休接过继续喝,两人你来我往,将整瓶酒饮尽方才罢休。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快到子时。易休索性不回去了,以星月为被,就在房顶睡下。
“我要睡了,我睡着了不要靠近我。”
洛河看他眼睛都睁不开了,笑呵呵地应道,“好。”
“真不能靠近我……”
易休迷迷糊糊地再次提醒了一句,说完便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