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好十一月初十,宜远行,赵家堡外面的雪地里挤满了人。
五十辆雪橇上面都堆满了粮食,粗粮和细粮整整一千石,堡中也只留下了五百石。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盐巴茶砖煤炭腊油等,八十颗五斤重的火药罐,全带上了。
每辆雪橇都由两匹马拉拽,这种驴和蒙古马杂交出来的骡子,既耐寒,又能吃苦。
这次准备的可谓是相当充分。
“二爷,嫂嫂求你了,你不能去呀!”
“是啊二爷,你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这般颠簸,还是留下来吧!”
“二爷留下来吧。”
李婉柔双眼哭得红肿,两丫鬟也是抽泣哀求,堡内其他人同样纷纷苦劝,就差没跪下了。
毕竟赵锐就是他们的天,这堡中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赵锐。
如果赵锐有个三长两短,那赵家堡也就不存在了,堡中几百人都很难生存下去。
所以当赵锐提出这次要亲自去时,所有人都吓坏了,李婉柔更是当场吓晕了过去。
“哎,赵叔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我不去,难道要嫂嫂去吗?”
赵锐一脸无奈,这天寒地冻的,鬼才愿意去,他也想窝在堡中抱着小丫鬟享福,可这次没他亲自指点还真不行。
“不管怎么样,嫂嫂都不许你去,有刘管事和王管事去就行了。”李婉柔也顾不了其他,死死抱着赵锐的手臂,就是不撒手。
“嫂嫂快放手,莫要让人看笑话,放心吧,往往看似危险,实则又是最安全的,我保证多则一月,少则二十天就回来。”
赵锐只得狠着心,将她的手掰开,然后坐上了其中一辆雪橇。
“出发!”
其他人早就已经告别完,就等着赵锐宣布出发。
这次随行的不但有两名管事,五十名马夫,还有五十名家丁。
队伍的规模虽然不算庞大,但也一点都不小了,看着远去的车队,众人都是含泪挥手。
“夫人…”
李婉柔却是又晕了过去。
……
众人顺着官道,直接向西北而去,好在道路熟悉,哪怕有着厚厚的积雪,也分得清。
只是走出十里,赵锐就果断叫停,将两名管事和赵虎叫了过来。
“刘管事,这条岔道真的能通向关河吗?”赵锐指着往西南面的一条小道,其实根本就分不清路在哪里。
“二爷,顺着这条小道走个二十多里,确实能到关河,可咱们以前都是向北走,经井坪所,平虏卫,威远卫,玉林卫,然后从杀胡口出关。”
“这次咱们不从杀胡口出关,顺着关河从偏头关出关。”
赵锐一摆手,杀胡口他是知道的,也就是前世右玉县的杀虎口,俗称西口,东面的张家口则称为东口,是明朝通往草原最重要的两个关口。
大同境内的商人,一般都是从西口出关,和河套地区的土默特部,以及鄂尔多斯地区的草原部落做生意。
而此时以范永斗等臭名昭着的八大晋商,就是以张家口为基地,勾结后金,帮其运送粮食铁器等战略物资,甚至丧心病狂到,连长城沿岸各关口守军布防的情报也出售。
可以说后金能入主中原,那八大商人绝对居功至伟,赵锐刚醒来时,就已经发过誓,待以后有了实力,绝对要将八家剥皮抽筋,灭杀满门。
“什么,从偏头关出关?”
“二爷,偏头关出关可就是黄河呀,而且往北也没有官道,还绕了两三百里路程。”
众人都是大惊,觉得自家二爷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哈哈,谁说没有官道?那关河和黄河不就是最宽最平的官道吗?”
赵锐哈哈大笑,结合两世记忆,和这几天来的了解,他早就规划好了路线。
“嘶!二爷,你是说咱们走河面?”众人反应过来后,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不错,此时黄河上的冰层恐怕已经有半米厚了吧?而关河下游也早已结冰,又没有瀑布,如何走不得?”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马匹和人恐怕无法在冰面上行走呀!”
刘管事看了看雪橇,眼睛突然一亮,随即又担忧道。
“这个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我现在担心的是这路你找不找得到?我们能不能顺利抵达关河?”赵锐一摆手。
“二爷放心,小老儿就是偏关所附近的人,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别说有雪,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刘管事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那就好,这次如果能顺利抵达草原,记你头功。”赵锐点点头,放心了不少,如果不是刘管事熟悉这条道路,他也不会这么冒失。
随即刘管事就在头前带路,一辆辆雪橇缓步的跟在后面,车队转向向西而去。
小路难走,两个时辰也只走了七八里,而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众人累了一天也都筋疲力尽。
赵锐只得挑了一处空地,下令原地扎营,生火取暖做饭,照看马匹。
其实这些事根本就不用他操心,两名管事都是轻车熟路。
晚上虽然一个个裹着毛皮大敝,皮帽皮鞋皮手套,几乎全副武装,帐篷外还烧着火,但依然不好受。
其他人还好一些,赵锐却像掉进冰窟窿一样,又不好和别人抱团取暖,只得用火堆将自己帐篷包围起来。
“二爷,喝口酒暖暖吧!”赵虎走过来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禾,将一个水袋递了过去。
“爽!”赵锐接过水袋,猛灌了一口,感觉体内像是被火烧一般,舒服的扎了扎嘴。
“二爷,要不我在帐篷里面给你生堆炭火吧!”
“不用,我还扛得住,那些木炭和煤炭要留到后面使用,这天气恐怕越到后面越会冷。”
赵锐摇了摇头,他估计这温度恐怕得有零下10度,其实躲在帐篷里,裹着棉被一般人还是没问题的,主要还是他这具身体太金贵了。
与此同时。
离赵锐他们营地西面十多里处的一座山寨聚义大厅中,十几支松油火把批啪地燃烧着。
一名面容粗犷,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坐在上首的虎皮大椅上,左右两侧则是坐着十多名大汉。
众人都是眉头紧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突然一名喽啰冲了进来兴奋的喊道:“大当家来生意了。”
“哦!这鬼天气,还会有生意?”
众人都是诧异。
“大当家,还是笔大生意,那马车足足有五六十辆,上面全装着货物,那帮家伙正在腊子湾过夜,明天应该就能经过山下。”
那名小喽啰吐沫横飞说道,眼中冒着精光。
“哈哈,好,这下过冬的粮食不用愁了。”
“娘的,还真应了那句雪中送什么来着?”
“送碳。”
“对对对雪中送炭。”
“炭有个屁用,是雪中送粮食才对。”
“哈哈!”
左右十多名大汉,都是乐得哈哈大笑,一个个摩拳擦掌。
虎皮大椅上的中年,却是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笑声,然后盯着喽啰的问道:“看清楚是哪家商队了吗?有多少护卫?”
“回大当家,应该是赵家的,总共也就百十来人。”
“这就奇了怪,这种天气,赵家即便要冒险出关,也应该向北走呀!怎么往咱们这边来了?”
中年皱着眉头,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大当家,管那么多干什么?这赵家太目中无人,这么大批货物竟然都不提前派人来拜山,根本就没将咱们牛头寨放在眼里,明天正好将这批货全部劫了。”
“不错,竟然他们不按规矩来,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对,不但要劫货,连马匹都得留下。”
二当家牛奔一锤桌子站起来吼道,其余当家也纷纷叫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