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咦?怎么回事?难不成敌人胆大到了要在这里与我等一战,那我倒是真要佩服一下那个有勇气出来战斗的家伙。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我一定会厚葬他的尸首。”
孙坚颇有些惬意的走在从酸枣到洛阳的官道上,他的身后一字排开的则是他最为信任的四个手下——手拿铁戟蛇矛的程普,程德谋;手拿长枪身背铁鞭的黄盖,黄公覆;手执长刀身背铁弓的韩当,韩义公;手执双刀的祖茂,祖大荣。
现在整个孙坚军虽然一切都是按照行军作战时期的要求,广布哨探,前后呼应,但是从他们的脸上你就能发现,完全没有一丝即将面对强敌的紧张,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愉悦心情弥散在队伍之中,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轻松的感觉。
虽然孙坚等人发现了这种趋势,但是他并没有多加干涉,一个放松的心态对于未来即将连番恶战的部队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他们别放松的忘乎所以就好了。再说习惯了荆南山区的部队走在宽广的官道上,心情愉悦腿脚轻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不就连孙坚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么,小马一路小跑那叫一个欢畅啊,这在前一段时间可是不常遇到的。
只不过这样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便有哨探回报,前方似乎出现敌军的踪影。于是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此起彼伏的口令,整支军队的阵型开始缓缓变动,散发出的气息也带上了丝丝的血腥,犹如一头微露獠牙的猛虎。
既然发现大股敌人,再继续行军就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军队刚一停下,孙坚立刻加派了不少人手四散探查,以防止有敌人从其他方向上突袭。要知道在荆南的山区里,他们一开始可没少吃这样的亏,那些叛军和异族借助地形优势绝对都是神出鬼没的家伙,稍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对方从你疏忽的地方偷袭得手。不过拜那些山猴子所赐,孙坚军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可以说是异常丰富,所以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慌乱的情况。
不过,回报的信息却让孙坚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将军。前方哨探传来消息,一支疑似联军的部队前往旋门关挑战,但被守军击溃。看旗号,似乎是个‘鲍’字。”
“‘鲍’?难不成是鲍信大人的部队?出发的时候还看到他在送行的人群之中啊,怎么……”
韩当歪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才满头雾水的看着孙坚,表示自己对情报理解不能。“难不成是有人打算冒充联盟中其他诸侯的部队好引我们上钩?”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应该做出一副正在战斗的样子,哪里像现在这样,明摆着告诉我们‘前方有危险,前进需谨慎’,对方的指挥官不会这么笨吧。”
听着属下的争论,孙坚没有发话,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一听到消息便露出微妙表情的原因。虽然那些诸侯确实很愚蠢,不过……
“好了,不用争论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是手里拿着破烂的武器身上披着破烂衣服的山民和异族,而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如果我们还是以放纵的态度去看待我们的对手的话,那么死的人一定是我们。”
对手可是那个董卓啊,绝对不可以小觑的人物啊。更别说当年与孙坚在各地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北军士兵中还有不少的英才和强兵,即使有一部分已经离开洛阳,但是孙坚依然不敢肯定他的对手之中是否会有那些难缠的家伙。不用多,一个就够让人头疼了。
“命令哨探们扩大侦查范围,同时加大哨探密度。董卓在虎牢地区和荥阳都驻扎了大批的部队,虽然荥阳的部队一直坚守不出,但是难保他们没有想法。让三军之间的距离再紧凑一些,那些家伙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不能冒进。另外将前方发生的战事报知给盟主,相信他一定会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的。好了,起程吧,有大战在等着我们这群猛虎呢。”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有一群人的心情可就不像孙坚这么小心翼翼了,他们现在可high的很。
“我道关东诸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竟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踏平西凉军’之类的笑话,真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短了点。这场仗在我的指挥下大家打得都不错,日后请功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在座诸位的一份。等到以后拿了那个袁绍小儿的头颅,什么太守、州牧都不在话下,那些平日里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小姐们各位想要哪家的哪家还不乖乖送上。来~喝酒!”
虽然作为旋门关主将的胡轸所说的那番话让所有人听着都大皱眉头,什么叫“在你的指挥下”啊,你除了派部队出关迎战之外还做过什么别的事情么?哦,还真做过,就是以城关防御为借口,收了李肃等人的兵权,派他们出去做炮灰,最后反倒成了你的功劳。不过,谁叫对方是主将,而且还是西凉军中都数得上号的实力派呢。所以即使腹诽不已,大家表面上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共同举杯庆祝,不管怎么样,开门红总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不过,在庆祝的会场,一个不起眼阴暗处,一个年轻的将军并没有如同其他人般欢乐——至少是表面上欢乐的庆祝着,他静静地端着酒樽,凝视着杯中的美酒,似乎完全没有将其喝下去的*。那迷离的双眼中的忧郁,足以让任何yo们生出上前安慰其的冲动。
“不群,大家伙一起乐呵的时候你怎么却在这边独自饮酒,难道有什么心事不成。”
“原来是仲义兄,卓这样一幅颓废的样子倒是让仲义兄见笑了。”
“怎么,是因为被抢了功劳而不满么?人家毕竟是国相嫡系,哪里像我们都是一群后娘养的,否则以不群的才华,只怕这旋门关的守将应该是不群你的吧。”
“我李不群有多少本事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只是看大家不过是胜了区区一阵便如此张扬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罢了。关东诸侯那边也是由不少的杰出人物啊。”
“唉,我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又能怎么样。再说比起之前,现在好歹在京城里扬眉吐气了不少。想开点,只要我们努力,只要我们运气够好能活下来,总会有高升的机会。”
“那卓便借君吉言了。”李卓对杨恪举了举杯,随后与杨恪一起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看到李卓似乎恢复了些许活力,杨恪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虽然他们两个都属于原来的洛阳驻军,但是李卓属于北军而杨恪属于虎贲军,即使为了对抗西凉军而关系比较亲密,但是终究还是有着隐隐约约的隔阂。更何况原本无论是能力还是官职都比杨恪高的李卓如今的地位却远不如他,就算李卓再怎么大度心中多少也会有些怨言的吧。
想想当初在军中比武时李卓的表现,杨恪可不想成为对方的发泄对象。
杨恪离开了,李卓原本微笑的脸渐渐重新冰冷起来,看着远处欢乐的众人,李卓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的心情与不远处的欢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就如同油和水一样。
“文台,我们又碰面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要和你做对手。以前曾经开玩笑说想要和你做上一场,也好分个高下,只是没曾想世事无常,当日的玩笑如今就要实现。你知道么,我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不知道与我同在一片月光下的你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想到这里,李卓自嘲的笑了笑。当初围攻宛城黄巾军的最为出彩的四位将领,刘备和孙坚此时都已经高升为两千石的太守,善战之名名扬海内。而李书实更是了不得,竟然已经成为了权力更大的州牧,牧守一方百姓,还杀了鲜卑之主,让其首级遍传国内。
可是他自己呢?
对于曾经的三位袍泽如今的成就,李卓很羡慕,但却不嫉妒,因为他很清楚那些袍泽的本事和他们身边聚拢的那些人才的优秀。
想当年自己不也曾用仰慕的阳光看着孙坚斩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不断跟在他的身后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指点,还与他身边的那些手下痛痛快快的拼了一场又一场。自己还曾经偷偷揣摩着李书实的作战方案,因为那是受到自己的恩人朱儁朱中郎将推崇的计划,研究并找机会自己做出更加漂亮出色的计策,然后受到上级的赞扬……
那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也是一段纯真的时光。
可如今当年曾经年少轻狂的希望之星经过岁月的雕琢已经磨去了原本身上的棱角,即使内心还依然存在着热血和激情,可是看了看不远处那片火热的地方,再看看天空中的那轮弯月,李卓再一次露出了略带苦涩的笑容。
“文台,我李不群这么多年可没有白混日子,我会证明这一点的。只是,多么希望你能亲眼看到我的成长,然后笑着称赞我一句‘小兄弟干得漂亮’啊。”
不知不觉之中,酒樽中的酒水已经遍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