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打着卷的乌云飘荡在天空,尽力的遮挡着勤劳的阳光。不时经过这里的狂风,将远方的泥沙和尘土带到这里,浸染原本清澈的天空,同时也给天空之下生存的人们的内心蒙上了无法抹去的尘埃。
眼前的一切变得死气沉沉,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灾祸的痕迹,昔日的繁华如同过眼云烟,似乎还能听到从脚边传来的临死前的哀嚎。
这里是肮脏的世界,这里也是绝望的世界。
曾经高高在上自以为掌控了整个天下的人如今不得不匍匐在他们曾经蔑视的玩物脚下,去祈求曾经的玩物们的“仁慈”,让他们从夹缝中享受到一点阳光雨露的恩泽。
然后,享受到了一点阳光的他们,似乎可以直起腰杆,继续在那些依然匍匐的同类和异类面前展现着自己的崇高和伟大,并演奏那透着腐朽味道的乐章。
“真是一个烂透了的城池啊……”
虽然口中说着厌恶的词语,可身体却依然悠闲的在这片土地上闲逛,完全无视了出现在脚底旁那块黑褐色的不规则块状泥土以及不远处m形状的焦黑色碳状物。
“告诉前锋营那群忘了自己职责的蠢蛋们,如果他们还是留恋于那些村姑的床上,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相国大人当初的确对他们很放纵,但那是在他们完成了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之后,而不是将命令当做耳边风!”
虽然词语中似乎透着严肃和愤怒,但就好像他依然漫步于他讨厌的街道上一样,那些本应让人感到恼怒的家伙却完全无法让他的内心产生什么波动和涟漪,又或者说在之前的生命中,类似的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到了现在或许心早已经麻木。
毕竟,原本支撑他如同人一般活在这个世上的信仰支柱已经坍塌,哪怕现在他依然可以身居高位。可以一言决定他人的生死,可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仰,一切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也不知道远在他乡的那个美丽懵懂的少女现在可好?
那或许已经是他余生中唯一的惦念和牵挂了吧。
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对不起他的结发妻子,不过想来对方应该与他此时的心情是相同的吧。夫妻数十年,唯有这一点的默契他还是有自信的,哪怕两个人在相性上差别略大。
“这里不错,休息一下吧。”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只是原本记忆中客来客往的繁荣已经变成了眼前的萧条——店主人早已经不知去向何方,空旷的大堂上零散的摆放着落满灰尘的几案,店内用来支撑房屋结构的梁木早已腐朽,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各种虫类在上面“安居乐业”,整个店内都透着一股朽败的味道,显得已经荒凉了很久的样子。
可印象中这里半年前似乎还不是这副模样。
到底是时间的魔法太过惊人还是这里的空气中都带有让一切腐烂的魔力。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会去想,或许也是不愿去想吧。
“大人,需要打扫一下么?”
“不必,这样就好,这样让我能够嗅到我想要嗅到的味道。”
说着让下人们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留给了对方满脑子的问号,看上去就好像故作高明的主人做弄迟钝的仆人一般,尽是些无聊的把戏。
但实情到底如何,或许只有面容突然严肃起来的那位主人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您会让我找到那个答案么?”
喃喃自语,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风轻云淡。
几分忧伤,几丝思索,还有一点怀念和感慨。为一部存在的却是恍然大悟的领悟,似乎眼前的一切给了他有趣的线索,却终究无法用这些线索寻找到那隐藏在层层迷雾中的真相。
只是这样的情怀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便被远处传来的喧哗声所打断。
“到底怎么回事,让那些管不住自己*的蠢蛋们安静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是这一次面对责难。被招来的亲卫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犹豫和憋屈混杂着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比起被我斥责,你应该很清楚耽误了正事的下场。”
虽然听起来语气依然不善,可是对极为了解自己所服侍的主管的亲兵而言,却如临大赦。
“好觉您知道。刚刚阿姆齐那个蛮子说城北的城卫军发现北面的山里一到晚上就会冒出一股冲天的黑烟。高好几万丈,似乎是什么厉害的大将军吸纳了这座城池里散发的怨气,正准备出来重新为他的君王作战。我们都觉得这故事编得太离谱,不过阿姆齐那蛮子却好像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谁也无法说服谁,结果就吵了起来。扰了大人还请原谅下人们的无礼。”
“北方么……”
似乎陷入到沉思之中,双眼已经没有了焦距,似乎灵魂已经飞到了那个让他在意的地方,若非*还存在着活人所拥有的全部生理反应,或许亲卫们会以为自己所效忠的对象已经在这顷刻之间羽化登仙飞升离去。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将自己主人团团围住,同时原本一直持续的争吵也不得不暂告段落。
当然,已经有不少人决定无事的时候前往传说发生的地方去探查一番。
毕竟在这个混乱又无趣的城市里,想要找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可不容易,就算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失掉性命,可是已经不再宝贵的东西就算破损也不会有人为此而心疼吧。
在这个腐朽的城市里,似乎一切都跟随着一起腐烂沉沦了。
“战争啊……对了,黄叔,你曾经与那曹操并肩作战过,那是怎样的一位人物啊。”
相比于那座已经被混乱、罪恶、仇恨和堕落所控制的都市,这里就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田园,在和煦的微风的吹拂下,一片绿意盎然,清澈的溪水缓缓流动。带着生命的源泉同时也洗涤着人心上的尘埃。莺飞草长,笑语欢歌,尽情地在这片阳光下宣泄。
而与这幅美好画卷相符的,是一名脸上充满了阳光的少年。一边擦拭着心爱的长枪,一边满脸期待的看着身边擦拭身体的中年人,看着中年人身上即使以这个世界的法则依然留下的数目不菲的伤疤,代表着中年人曾经经历过的那无数的苦战恶战。
“曹孟德么?不得不承认,那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家伙,虽然在武艺上与主公差了不止一个等级,但同样是一位堪称豪杰的血性男儿。老主公当初曾经就说过,整个联军之中,只有两位英雄值得让他钦佩,其中一个便是这曹孟德啊。”
“咦?既然有两位。那父亲另一位钦佩的人是谁呢?难不成是那个看上去很老实的……”
“不不不,刘玄德虽然同样实力不俗,手下大将张翼德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武艺也远超德谋,可是主公却不喜欢那个人身上的某些东西。当时主公跟我说。如果那个刘玄德不改变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或许他迟早有一天要被这混乱的时代所吞噬,哪怕他是个有能力有野心而且有着一班可以信赖的手下,也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这可就奇怪了,父亲和我谈论联军的时候也只提到了这两个人让他印象深刻,却是不知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让父亲印象如此深刻,难不成还能是袁公路、袁本初之流?”
“哈哈哈。小主公你说得不错,以老主公的脾气的确不会喜欢袁公路、袁本初那样的世家贵公子,所以他所推崇的第二个人你也应该能够想到,便是那右北平太守公孙伯圭。”
“这样说来倒是可以理解,那个公孙瓒的某些做法似乎和父亲非常类似啊。”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从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下。出身不好的人之后再如何努力也往往无法获得成功。又或者不得不阿谀一些明知道是恶徒的混蛋,如果没有这样的乱世,或许什么两千石什么拜将封侯,以老主公的脾气,到死都很难获得吧。而且就算如此。那也是靠着当初朱公伟大人的活动和老主公派属下在暗地里的一些动作才能得到。”
“所以这样的时代就交给我来终结么?”
“哈哈,小主公能有如此的志向想来老主公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开心的。只不过这样的志向先放在心底好了,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小主公还需要耐心蛰伏才可以啊。”
“可是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一想到那个混蛋我就有种要吐的感觉!”
“那么小主公或许可以找点这种时候能够做的事情排解一下。比如联络那些同样对袁公路不太满意的将领、官吏,比如平春李文达、细阳吕子衡、成德刘子扬……”
“好了好了,黄叔,你说的这些人里除了吕子衡之外其他几个就算是袁公路想要征辟都十分困难,他们也就是在表面上服从袁公路,实际上究竟揣着什么心思或许只有老天知道。更别说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除了和人打架比较擅长之外号召力似乎比袁公路还要有所不足。”
“哈哈哈,这可不像是我熟悉的小主公啊,不试一试怎么就放弃了呢。”
“因为比起去别别扭扭的礼贤下士,还是即将到来的战争更加能吸引我啊!”
“还是这么喜欢战斗,真是……不过,提升名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听说袁公路打算将他的嫡女嫁给你,我可是听闻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哦~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啊,啊……这个,那个,也许,大概,差不多,那个见过了吧……”
就算是年轻且勇猛的幼虎,却也终究是一个进入到了对异性有着朦胧感觉的年纪,乍一听到这样对于成年人实在算不得什么的话题却毫不意外的面红耳赤,神情间有些扭捏起来。
“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扭扭捏捏可不像是我的小主公啊。对了,那位小姐长相如何,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美貌,小主公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啊。现在可并非是谈论那种事情的时候。父仇未报,我如何有心情去谈论儿女私情呢。”
那样难得一见的表情很快便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恢复到之前对战争的渴望感觉。
也因此而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只是看到这明明与刚才完全一致的笑容,黄盖却忍不住暗自偷偷叹了口气。
为什么。心中会生出了不安的感觉。
为什么,觉得这笑容下隐藏的是愤恨和仇怨。
为什么,会觉得这阳光灿烂的笑容与老主公出事前的那份笑容如此相似。
“那小主公就加紧准备吧,敌军阵中不论是夏侯兄弟还是曹仁,都是声名在外的勇将。而且河北的那些黄巾贼只怕也无法拖住袁绍的军队,或许你还能见到颜良、文丑这样的猛将,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因为说了大话而丢脸哦~”
“哈哈,黄叔,别的方面我孙伯符还不敢自夸,可唯有这打架。不管大的战争还是小的斗殴,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输过,还是想想该给我弄些什么好酒来庆功吧。”
“年轻人还真是自信的很,不过至少你黄叔和你程叔的确不是你这小毛头的对手了,或许你还真能够在战场上让他们大吃一惊。说不定与那吕奉先也有的一比呢。说起来如果你能够战胜他。倒是可以给你父亲一雪前耻,怎么样,有兴趣么?”
“怎么可能没有,父亲可是一直对那场失败耿耿于怀。只不过这一次大概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以后总有打到并州的时候,那时候就让我用手中的长枪掂量掂量那个男人的斤两好了。”
“年轻真好啊……”
一脸欢笑地摇着头,黄盖离开了这里。远远看上去就好像长辈对于锐意十足的晚辈的骄傲和担心,甚至就连望着他的背影的孙策也仅仅是感受到了那种昔日英雄被锐意的年轻人超过时所产生的惆怅,以及对于孙家后继有人的喜悦和感伤。
可只有黄盖自己心里清楚,他此刻的心情远远没有如此简单。
毕竟,哪怕没有明说,可是作为跟随孙坚最久的三位部下。黄盖、程普和韩当一直对孙坚死于吕公暗箭之下感到极为蹊跷。
或许孙坚没有像几个人提及他所感受到的危险,但作为跟随孙坚日久,对他的行为习惯已经极为熟悉的老部下,孙坚战殁前的那阵子所发生的种种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诡异的举动无不在提醒着他们,这件事只怕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可是作为孙坚的继承者。也是当日陪伴孙坚最后一程的少主孙策,却对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就仿佛有着什么天大的无法告人的秘密一般。
好奇心固然会害死猫,但是如果能够满足好奇心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更别说依照他们身为武人的直觉,越晚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秘密,就越危险。他们已经对老主公孙坚的死无能为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身为继承者的孙策免受伤害。
这是一个忠诚的臣子应尽的义务,也是先辈对晚辈的一种责任和爱护。
“酷爱战斗的感觉么……总觉得这样下去少主似乎走上了与老主公相同的道路啊。”
在程普和韩当面前,是黄盖唯一不需要顾及的时候。
“这件事只怕很难办,我们恐怕也只能静观其变,毕竟他是我们的少主。”
不能逼迫,不能威胁,这样的结果多少还是让几位本就不擅长谋略的老将军们头疼不已。
“但愿上天庇佑孙家的子孙吧。”
浓浓的无力感让这些将军们忍不住发出了这样无力的声音,与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截然相反,可是那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萦绕在他们心间的不安已经将他们折磨的难辨前路。
“或许,我们可以写信向并州的那位咨询一下。虽然我们与对方之间并没有什么很亲密的关系,但是却也在当初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种种神奇之处,为了少主的安危,就算舍了我这张老脸也要向对方求一个明白。”
或许是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压迫到了极点,韩当一脸颓废的发出了这样的宣言。
可是,就算他自己也很清楚,对方与自己这边不是一路人,纵然当初还有一点点袍泽的情谊,可是随着这乱世的到来只怕也早已斩断,就算他们都并非聪慧的智者也很清楚,孙坚当初在大汉的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何等的威名,而他的继承者也表现出了不俗的潜力,如果能够不需要借助自己的手便能除去这个潜在的威胁,对大多数的诸侯而言都是一件令他们高兴的事情吧。或许也只有袁术这样自信心过了头的家伙才会认为凭自己的手腕能够驯服孙家的烈马。
似乎上天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心情一般,不知什么时候一片漆黑如墨的乌云飘了过来。
疾风骤雨,似乎即将降临于这片纷乱的大陆。
潘森:得了重感冒,整整一天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嗓子更是肿痛的难受,所以说大家要多注意身体,可别像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