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么？”
熊熊火光映在铁面人那银色鬼面上。
但是只映亮了一半。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寒冰。
铁面人又道：“我没有看错你，你的确很聪明，很不凡。”
“这么说，我猜对了？”
慕九道。
“一半。”铁面人道：
“你只猜对了一半。
首先，让‘搜魂玦’吸取‘新二十四天狼’外加柳焚的魂魄，来替代青墨派上上下下百余名修士，这一点，你猜对了。
二十四名第五重天境界以上的强者，他们的修为，他们魂魄之力相加，足以顶得上青墨派众人，可以供尊上向白魔使大人交差了。
但另一半，什么未来掌门之位稳固不稳固，我有一些在意，但却并不是真的很在意。
说实话，就算我维持现状什么也不做，未来的掌门之位，也非我莫属，你真当就凭你这些日子的异军突起，就能够对我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吗？”
“不能。”
慕九摇摇头，显得很坦诚。
铁面人的话虽然有一些极为倨傲的意味。
但连慕九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实话。
自己修为进境虽然快，但若论及方方面面，确实与对方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绝对不可能真正撼动对方在宗门里的地位与根基。
“那么，你所为的另外那一半，到底是什么？”
慕九忍不住问道。
铁面人道：“当我将这个由我设计的新计划告知尊上，也就是‘魔傀’大人时，他满意极了，并许诺我，若是一切顺利，结果真能够如此的话，那么，他不但会赐下力量，帮助我的修为提升至先天境界，更加，会提拔我作新一任‘魔傀’！”
说这段话时。
铁面人的话语声越来越激动。
说到最后，冷漠的声音都开始不住颤抖。
隔着鬼面，都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眼里的那股子狂热。
慕九皱眉道：“提拔你为‘魔傀’？那他呢？”
“前任‘魔偶’不巧折在一位降魔师大能手里，白魔使大人正有意提拔尊上为新任‘魔偶’。所以，他高升后，新一任的‘魔傀’人选，自然是虚位以待。”
他的声音总算是恢复了平静，“所以，你觉得，我的这个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慕九没有说话。
先天境界，是所有人族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修为境界。
数万年来，能够跻身先天的人族修士，凤毛麟角，都是当代大能。
更何况，对铁面人而言，当他成为“魔傀”之后，自然有滔天的权势，与崇高的地位在等着他。
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他若是不动心，可能吗？
但，就在这时。
“噗嗤。”
慕九却蓦地笑出了声。
然后一脸无奈般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铁面人很不理解。
他觉得为什么听到自己这么完美无缺的一个计划，慕九竟会忍不住笑出声？
慕九止住笑，淡淡道：
“我笑你，居然会把给别人当狗，看作是自己完美的计划。”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铁面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铁面人却笑不出。
整个祭坛内的气氛，仿佛在一瞬间里就凝重了很多很多。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冷漠的声音似锥若刀，“你知道，若不是我还想给你一次机会，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我知道。”
慕九点点头。
他的神色显得很真诚。
他知道铁面人说得并不是假话。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沉吟了一下，慕九又开口道：
“我不理解的是，既然你们拥有‘洗魂丹’，那你们完全没必要非要辛辛苦苦地找上青墨派呀？你们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制造强者修士，然后吸食他们的魂魄，不就完了？何苦大费周章？”
“问得好，你的心思的确很缜密。”
铁面人这般道：
“那是因为，发动大祭是需要条件的。必须要在一些特定的人族修行宗门或武学大派当中布下法阵，诱导激发之后，才能够完成。
不过，符合条件的门派却少之又少，到目前为止，包括青墨派在内，一共也只让我们找到了两家而已。
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具体原因究竟是什么，是否‘搜魂玦’与这些门派之间存在着某些神秘的关联，现在还不得而知。”
慕九点点头，露出有所思的神情，“看起来，青墨派便是这特定门派之一了。”
“不错。”铁面人道。
“看来，若是你的计划成功实现，当青墨派被魔族势力掌控，沦为魔族的棋子和傀儡，那么以后，像我刚才说得那样，你们就可以自己利用‘洗魂丹’制造强者，再利用‘搜魂玦’吸收他们的魂魄之力，供魔君修炼。这样的话，便可以大大加快魔君的复苏进度。”
慕九叹了口气，缓缓道：
“难怪，你的上级会如此看重这个计划，会如此看重提出这个计划的你，甚至承诺在你完成计划之后，将你提拔为‘魔傀’。”
闻言，铁面人倨傲般冷笑。
“对了。”慕九又道：
“你刚才说，发现了两家？那另外一家是？”
“呵呵，你的话太多了。”
铁面人一声冷笑，将慕九的追问打断，“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而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慕九点点头。
到现在，整件案情的脉络已经完全清晰。
他在内心里面，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破绽百出，任何细节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哪知，自己在对方的整个计划当中，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但这计划着实太过于匪夷所思，案情太过于蹊跷离奇。
连慕九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由内而外，都实在要比自己强上太多太多。
就在这时。
铁面人蓦然开口，打断了场面的平静，“好了，你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而我该说的，也都已说完了。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听到铁面人的话。
慕九低下头去。
整张脸隐入黑暗当中。
沉默。
仿佛是在认真思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骤然间。
“你开出的条件，的确非常诱人。”
慕九抬起头来，目光很平静道：
“只不过，我是人，不是狗，更不会助纣为虐，沦为魔道，变得像某人一样丧心病狂，毫无人性，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而且，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听到这话。
铁面人高大的身躯蓦地一颤。
他当然知道慕九口中的“某人”指得是谁。
隔着鬼面，也能够感受到，他此刻面上的神色，一定难看得要命。
空间中的张力迅速紧绷。
“冥顽不灵，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
铁面人空着的一只手，忽然一根手指轻轻一弹。
“咻！”
慕九纤瘦的身子，就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轰！”
径直撞上了祭坛中央的白银柱，又被反弹回来，坠跌在地面上。
柱上被慕九撞击的位置，坚硬的白银表面竟已出现了无数道细细密密的裂纹。
“噗。”
一口鲜血同时从慕九口中喷出。
铁面人上前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宽大的衣袍下摆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背后火光冲天，映红夜空，黑烟袅袅，死气弥漫。
画面宛若天魔俯瞰芸芸众生。
“早知道，我就不该因为念及你叫我那句大师兄，再多给你一次机会。”
他冷冷道。
“呵呵。”
哪知，慕九瘫坐在地上，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用一只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那一声大师兄，就是我对你的诀别。当你带上面具的那一刻，我心里的贺宸，就已经死了！至于后面，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将真相讲给我听而已。”
铁面人摇了摇头，“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慕九大吼一声。
吼声未落时，他已出手！
“锵！”
龙鳞剑出鞘。
“唰！”
“唰！”
“唰！”
三道雪白的剑光，刹那间映亮天际。
“墨家九式”当中的一二三式，接连攻出！
这一击，慕九已倾其所有。
他知道，面对铁面人，他必须全力以赴。
但是。
铁面人兀自冷笑一声。
一只手上还握着玉玦残片，另外一只手五指连弹。
第一弹，化解了慕九第一剑。
第二弹，屏退了慕九第二剑。
第三弹，弹开了慕九第三剑。
第四弹，直接将慕九掌中的“龙鳞”弹飞！
第五弹，将慕九整个人，直接击入地面！
尽管慕九已全力施为。
但他的修为，毕竟只在第六重天巅峰境界。
而对方，是“魔儡”。
是直逼后天巅峰的“魔儡”。
也就是说，铁面人的真实修为，在第九重天境界。
用天壤之别，云泥之别，都根本无法形容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毫不夸张地说。
此刻铁面人想要杀死慕九，简直不要太容易，甚至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更加容易些。
修士之间的力量等级，差一级便如同天堑鸿沟，更何况是差三级！
“轰！”
一声巨响。
慕九的身体直接被打成了一个“U”形，脊背径直没入地面下一尺。
口中鲜血狂喷。
不知一连喷了多少口出来。
血珠飞溅，将四周围的地面都染得殷红。
铁面人随手一抓。
“龙鳞”还没能飞远，便又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居高临下，手抓剑柄，剑尖向下，指向慕九心脏。
冷漠无情的声音自冰冷的鬼面后响起，道：
“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