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摘除手术所需的时间并不久。
一般来说,除却术前准备工作,单纯手术在二十分钟左右,基本上就可以完成。
只是手术后,需要等待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安装义眼。
也就是说,在没有安装义眼前,安室透只能一直维持着,如今那副宛如海盗一般的模样了。
“冬。”
距离手术结束,已过去了半小时的时间。
坐在病床上,沉默许久的安室透,终于开口唤出了,陪伴自己之人的名字,并顺势询问道:
“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有些犹豫。
言语中,掺杂着一丝紧张、不安,以及害怕。
虽然镜子这东西,只用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就可以找到。
但安室透并不想这样去做。
因为……
他怕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继而一下子变得崩溃。
虽说在卧底任务中,失去手脚、甚至是失去生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
事先知晓,与早已做足了充分准备,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曾做好过,为了霓虹这个国家献出自己生命的准备,但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眼球,变成了“独眼龙”。
已经感受不到,左眼的存在了。
一只眼睛虽然同样能够看清周围,但视野减小了,生理视觉盲区也随之出现,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立体感”。
他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平面动画中的人物。
难道……
这里变成了动画世界吗?
呵。
想到这儿,安室透自己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看过《中二病也要谈恋爱》吗?”
“什么?”
闻言,安室透不免一愣,有些诧异。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给出一个听上去,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里面的‘小鸟游六花’,差不多就是你现在的状态。只是她戴眼罩的是右眼,你受伤的是左眼。”
“……动漫吗?”
“嗯。”
“我没看过……”
安室透说罢,微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从小到大,没有看过任何的动漫,就连现下大热的《假面超人》,都是只闻其名的状态。”
那时候的孤儿院,是没有电视的。
所以。
那个时候的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什么电视节目、动漫、影视剧。
甚至,就连对于“电视机”这一概念,也都十分的陌生。
没有了观影娱乐的他们,平日里用来休闲娱乐的,便是积木、拼图,这样的益智类的玩具。
或是几个人一同,去到孤儿院外面的沙滩上,堆沙堡、玩过家家。
“你还真是没有童年啊。”
闻言,冬枣如此做出了评价。
一听这话,安室透本想反驳说,你不是已经都调查了我的过去,知道这一点吗?
可刚一开口,准备说出心里的腹稿时,却猛地一下子想起,对方现在是失忆的状态,所残存的,属于原本“冬”的记忆并不多。
因此,安室透只好重新闭上了嘴。
不再出声,只是将头别向了一旁,看上去像是在同他置气一般。
见状,冬枣不免有些失笑。
“对了。”
忽然,安室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头也不回的,向冬枣询问道:
“你跟高桥教授……是朋友关系吗?”
这不仅仅是一个询问。
更是一个试探。
“可以说是吧……不过,更准确的来说,高桥应该是我曾经的学生。”
闻言。
冬枣沉吟了一下,随即便这样回答道。
这个回答,倒没有叫安室透有太多的意外,因为在事先见到,他与高桥教授一同,来到别墅内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做出了无数个设想。
这……
只是其中之一。
“学生吗?难道你曾经,也是东大法学部的?”
安室透好奇的追问道。
心里更多的,却是惊讶。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想必能够在东大的档案室内,找到关于冬的一些资料。
只是……
若一切真的属实,那活到了这个时候的冬,真的还可以被称之为“人类”吗?
“我曾是东大法学部的准教授(副教授)。”
冬枣说着,走到了安室透身前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随手拿起了,床头柜果篮中的苹果,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削皮。
他似乎有一点完美主义。
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破坏了果皮的完整一般。
“因为当时年纪尚小,资历不够的缘故,所以没有成为正式教授。不过,以我那时的年纪来说,应该也算是准教授中,最年轻的那一批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待在东大呢?”
安室透感到了好奇。
要知道,作为准教授留在东大的工资,还有地位、荣誉,一定比如今留在帝丹高校,担任班主任一职,要好上太多。
很少会有人,丢了西瓜拣芝麻吧?
因此,除了好奇外,安室透心中更多的,则是疑惑与不解。
“怎么说呢?我曾经参与了‘废死’活动。因为活动的声势闹得太过浩大,之后容易引起很多麻烦,我就选择了用离开的方式,来淡出大家的视线。”
“废死……”
听见这个词汇后,安室透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当然,并非是因为他不清楚“废死”这一概念。
而是……
他万万没想到,冬竟然会是“废死派”的人。
“废死派”的人员,基本上都是由人权主义,以及“生命至上”主义构成的。
因此,安室透着实有些想不通,作为黑衣组织一员的冬,竟然会选择加入“废死”活动。
“霓虹的死刑是绞刑。虽然这很痛苦,但只是这样简单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犯人了?最好能将他的皮肉,像是切片一般,一片一片的刮下来。
或是让受害者家属决定,锯掉犯人的一只腿、一只胳膊……或是让犯人变成,四肢不复存在的状态。只有等到受害者家主不再继续了,对于犯人的折磨才会停止。
总之,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原本还打算,将犯人的器脏什么的,给留下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然后就将犯人的血给抽干,捐给各大医院的血库。
不过……你知道‘基因论’吗?犯罪分子的血液中,藏着犯罪的基因。如果真的输送给病人,只会让原本的好人走上犯罪的道路……”
冬枣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说着。
只是手上削苹果的动作,并未停下。
但……
听着他那番话的安室透,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满脸写着错愕。
万万没想到……
活阎王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