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京城。
时隔三年再次踏进皇城脚下,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人群,奚玉棠的心情颇为复杂。上次来到京城时,宋季同还没死,司离也还在她身边,老怪物在东宫地下,江千彤也还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离雪宫弟子。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千彤如今已经是个合格的掌门。虽然和林渊的亲事在各种因素影响下并未结成,但离雪宫这几年在她手中也未凋零。武林盟分崩离析,盟主不知所踪,世家门派大多卷进了动荡的漩涡之中,作为断岳门的姻亲,离雪宫首当其冲,不知有多少人想墙倒众人推,可偏偏江千彤撑了下来,辛酸压力可想而知。
当然,这其中不乏越家明里暗里的帮助。联想到千彤和墨锦那两败俱伤的岭南之战,奚玉棠可以想象得出越清风的心态。
不过奚玉棠还是觉得越清风想多的。江千彤和墨锦之间的孽缘早在当年的杭州就已结下,无论结局如何,他们二人终归要有此一遭。秋雨山庄墨少主喜欢武林第一美人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当年曲水之宴,墨锦毫不掩饰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一切,想轻易放手,又怎么可能?
无论抢亲一事是谁主导,奚玉棠都不会怪罪越清风。
只是可惜了墨锦的妹妹墨音,和千彤朋友一场,夹杂在好友和兄长之间,还不知该如何自处。
之所以想到千彤,大约还是因为在进京后,奚玉棠远远曾看见过她。
当年柳曼云身上穿的孔雀蓝掌门长袍如今换了人,当年跟在柳曼云身后的人,如今也追随起了新主。每个人都在成长,千彤自然也不例外。
在庭院里练了一上午的飞霜明心剑,奚玉棠满脑子都在想她这两日见到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脱轨天下棋局两年多,她还没完全调整过来,报仇的事,朝堂的事,江湖的事,如同一团浆糊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停。
太子大婚,京城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这是延平帝给太子的恩典。朝堂上多有攻讦太子出身的声音,然延平帝这样大大方方不遮不掩的作态反而令那些声音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这是个庙堂江湖联系极为紧密的世界,司氏本出身江湖草莽,锦衣司的存在也是为了让两者有所牵连,就连一直被视为争夺皇储最有力之人的五皇子司煜,不也偶尔会搀和江湖事吗?
延平帝喜欢司离,想补偿自己儿子,司离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压根就没有在成为太子后和江湖拉开距离,不然药王谷一事又作何解释?
六月十五大婚,如今才初七,奚玉棠已经见到了江千彤、烈傲天、郑泰、墨锦、萧云晗和僧人如见,就连近一两年才开始声名鹊起的几个后辈也出现在了京城。
且太子大婚后没几日,便有一场皇家牵头举办的比武大会,铸剑师宁幽死前最后所铸的幽焱剑为胜者奖励,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热闹许多。
武林盟名存实亡,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恰在今年,而没了武林盟主,想来,这次的比武擂台便是另一种形式的武林大会了。
幽焱奚玉棠不稀罕,毕竟她有九幽,但这场比武大会的意义远大于胜者奖励,奚玉棠难得对此犹豫起来。
“主子,有客来了。”
刚沐浴出来,奚玉棠便听到了通报。
换上一身玄衣劲装,束发以冠,并白玉簪固定,奚玉棠开口,“谁?”
外头人低声道,“锦衣司首领。”
卫寒?
奚玉棠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银色面具,转了两圈,扔到了一旁,起身出门。
上次曲宁城擂台一战到现在,奚玉棠还是第一次见着卫千户。两年不见,这个男人眼底的剡利更甚,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之感,绛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令他的气势柔和下来,反而更添了一分肃杀之意。
将人引至凉亭,奚玉棠懒洋洋地在他对面坐下,挑眉望着眼前人,“卫千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几年不见,卫寒原以为对方看见他能多一分激动,谁知这慵懒模样简直和过去如出一辙,看得他无端闷了一肚子火。直直望着奚玉棠看了许久,几乎将她那张脸用眼睛描绘了无数遍,卫寒才开门见山道,“奚玉棠,你这几年去哪儿了。”
奚玉棠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对上他,“本座不像卫千户日理万机。”
听出了她话中不掩讽刺的深意,卫寒脸色微沉,“你好好说话。”
唇角蓦然笑容一收,奚玉棠淡淡道,“废话少说,报上来意吧。”
“……”
卫寒动了动唇,没有立刻回答。
收到奚玉棠现身京城的情报后,他连官服都没换便脑子一热跑来见人,可真见到了人,却发现两人其实并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说,其实他并没什么事,只是想见一见这个一闹失踪就闹了该死的两年多的人吧?
“难不成是聊天叙旧?”奚玉棠故作惊讶。
“……嗯。”对面人别扭地应了一声。
险些被茶水呛住,奚玉棠这回是真惊讶了,真是来叙旧的?
怔愣了一瞬,她凉凉道,“本座还以为,卫千户是打算就上次有人围攻雪山一事给在下一个交代。”
在她闭关期间,武林盟几个门派围攻雪山,虽不知这中间有没有欧阳玄的授意,但邹青之所以断一臂,却是因为混在其中的霍十五。而霍十五,可是他卫寒手下的人。这中间若是没有什么猫腻,她奚玉棠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面对着对面人那几乎要洞察他内心的锐利目光,卫寒久违地感受到了对方堂堂武林顶尖势力掌门人的气势。
他对奚玉棠的心思很明显,但也很复杂,除了心悦这个人以外,更多的在于得不到的不甘。而这种不甘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压在心底,久而久之经过发酵,反而变得越发压制不住,几乎成了一种执念。
锦衣司里,有关奚玉棠的所有资料都是被单独存放的,消息等级也是最高的,明明这样一来会更加重自己的执念,但对卫寒来说,即便是饮鸩止渴也无妨。
他探查了许久,也想了很多,总算将她的身份猜得□□不离十。虽然她身上依然很多谜团,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是个女子!
天知道这件事卫寒一年前才得知!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个男人!
若不是有人报她独自一人在行走江湖,顺着一条线查探许久,又将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一一盘查,恐怕还抓不到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虽然只是短短一两句邸报,却让卫寒敏锐地发现,她的心态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这样的改变体现在她并未刻意装扮自己,如果说从前的奚玉棠里里外外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神秘而冷硬的男人的话,那么在她游历江湖期间,这分冷硬消失不见了。
锦衣司遍布天下,想顺藤摸瓜查点什么,易如反掌。
折磨了他两三年的事在得知她是女子身份的这一刻,终于让他长长松了口气。
但长松一口气后,随之而来便是更多的麻烦。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除了各自为主的立场,还有误解,和说不清何时便积下的矛盾。
他们二人相处,不是客套距离就是针锋相对,从未有过一刻是平心静气的。立场不同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相处上的困难,更多的还是来自于他自我折磨进而走上极端期间做下的许多事。
从前他认为,奚玉棠的桀骜不驯,他深有体会,而将她留在身边的方法,除了折断她所有的羽翼以外,他找不到更快也更有效的方式。
所以才有了霍十五和邹青雪山一战。
这个方式,到现在他也毫不后悔。
但既然对方是女子,是不是应该更怀柔一些?
强压下心中烦躁,面对此时此刻以真面目示人的奚玉棠,头疼的卫千户耐性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奚玉棠,就不能有一次抛开那些纷争,你我好好坐下来相处片刻?”
“……我不认为你我需要好好相处。”奚玉棠淡淡道。
“你这个……!”卫寒咬牙,脑子一热便口不择言道,“是不是只有对着越清风你才能和颜悦色?为何不能是我?”
“……什么?”奚玉棠呆愣。
话说出来,卫寒自己也怔了怔,随即便有些后悔。
是了,横亘他们中间的,还有一个越清风。
不该是这样才对。
他们的开局,明明很好。
那年武林大会,他借剑给她,两人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互相欣赏;后来她受伤,自己也曾帮她打退过刺杀;宋府一事,她还赴约望湘楼找自己商议如何嫁祸欧阳玄;京郊温泉相遇,也曾网开一面伸出援手……
怔然片刻,他站了起来。
“……此次来,我只想说一件事。”卫寒深深看着眼前人,“太子大婚后的比武大会,聪慧如你,当能猜出背后真意。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坐上就是逃不掉的麻烦。夺嫡水太深……你别卷进来。”
说完,也不等奚玉棠回应,他便转身离去。
“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
目送卫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奚玉棠又在凉亭坐了一会,这才头疼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本也不想和对方为敌,但后来一步一步终究是走到了如今境地。
卫寒此人,能力超绝,心狠手辣,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武功比起自己来也不逞多让。这样的人天生适合在官场里闯荡,且终究会闯出名堂来。
锦衣司直属皇帝,锦衣司佥事是皇帝的直属心腹,可卫寒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将整个锦衣司拉近夺嫡争储这个大漩涡里,还依然独善其身。奚玉棠毫不怀疑,即便五皇子司煜最终失败,他也能给自己留出一条后路,在新帝登基后继续立于自己朝廷重臣的地位。
奚玉棠看不透他。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司离小心他。
这个人城府太深,心黑如她,如越清风,在偶尔提及此人时,也会忍不住感慨一声好对手。
虽然卫寒最终还是没解释霍十五的事,但奚玉棠多少也能猜出来。他不是那等感情用事之人,霍十五上雪山暗杀玄天高层,除了想把她逼出来,应该还有许多大局上的考量。
卫寒的野心很大,他不希望在武林盟四分五裂、江湖一片混乱时,有谁异军突起打破这一僵局。玄天教实力强硬且并未被卷入其中,一家独大之事很有可能发生,因而他想削弱玄天,顺便给个警告。
那段时日,司煜和司离斗得你死我活,听雨阁内也纷争一片,卫寒腾不出手来整合江湖上的力量为己所用,所以说白了,他要的就是武林一片混乱,要的就是群龙无首,只有这样,才不会打破平衡。
各自停战这么久,如今大家都缓过了力气,下一步就要开始筹谋了。
所以才有了什么皇家牵头的比武大会。
这个比武大会选出来的人无疑就是武林盟主,而由皇家分封的武林盟主……这不是明摆着一块活生生的肥肉么?
……
“烦!烦死了!”
奚玉棠哗啦一声扫掉了棋盘上的所有棋子。
“我就说侠以武犯禁!江湖根本就不应该搅和到朝堂里来!这算什么玩意?武林盟主还是个官职了?!整合武林,然后为官家所用?那是不是本座当了武林盟主,他卫寒的锦衣司首领位置得让给我啊?!”
她怒气冲冲,胸中闷郁挥之不去,一想到这件事就气得整个人发抖。
在她对面,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奚玉棠这般发脾气的太子殿下很有眼力劲地制止了韶光想上前劝阻的动作,乖乖坐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
听闻奚玉棠来到京城,司离几乎是立刻便出宫来寻人,但还是比卫寒晚了一步。然而来了之后,他意识到奚玉棠心情不太好,稍稍询问两句,便知晓了她烦恼的原因。
毕竟事关自己,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其实他是有些高兴的。
成为太子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显露真性情。他的教主,果然没有和他离心。
好一会,奚玉棠终于冷静下来,叹道,“别在意,我不是在对你发火。”
“没事。”司离笑起来。十五岁的少年脱去了他昔日的稚气,容貌越发迤逦,一举一动都有了身居高位的风范。
招呼人上来收拾残局,司离眼眸弯弯地望着眼前人,眷恋和思念浮于眼底,看着奚玉棠,仿佛怎么都看不够。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和眼前人分开如此之久,三年里音讯全无,几乎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震惊得连呼吸都快忘了。谁敢在他家殿下面前这般放肆啊!哪怕是谢家二小姐,未来的太子妃,见到殿下还不是毕恭毕敬?也只有这位……
“教主不要忧心,实在烦扰,眼不见为净便是。”司离笑道,“我也不是非要争这个,这样的武林盟主,想来教主也不屑。别逼自己做不开心的事。”
……搀和夺嫡本来就不开心好吗?
奚玉棠无奈地睨他一眼,“你说的轻松,对方反过来对付你我怎么办?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可这武林盟主之位,教主即便坐了也不会高兴,反而徒增许多烦恼。”
“这世上哪有多少顺心之事?”
叹了口气,奚玉棠压下心中不忿,重新打量起眼前人。三年不见,司离变了许多,原本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稍一不留神就会从稚气的小孩子变为有担当的大人。世人多早熟,他更甚。
“你长大了。”她感慨万千。
“教主却依然没变。”司离笑着伸手。
奚玉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心里。刚接触,对方便用力攥紧了手心,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思念之情。
挪开了棋盘,两人间的距离便瞬间拉近了许多。如同从前很多次一样,司离扑进了奚玉棠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颈窝,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几乎刹那间便让他整个人松懈下来。
“教主,司离好想你。”少年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哽咽。
叹息着抚上他脑后的墨发,奚玉棠唇角终于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我也很想你,每日都在担心你过得好不好,怕你受了委屈也无人诉说……辛苦了。”
司离无声地摇了摇头。
辛苦吗?当然辛苦。并不是当上了太子,成为储君就一定能登上九五。身处荆棘丛林,周围虎狼环饲,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眠,说不累是假的。
多少次,他宁愿自己没来京城。可所有的‘宁愿’都抵不桩如今’,既已踏上这条路,终究是要走到底。
也唯有奚玉棠,能让他安然歇下所有的武装,求得一时的安宁。
“我不想回宫。”他趴在奚玉棠怀里,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好啊。”奚玉棠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在我这里,你当无忧。一切有我。”
话音方落,抱着她的手臂便又紧了紧。
“我让沈楹进宫,并没有其他意思。”司离低低道,“我看出他有野心,也看出你想让沈寰上位,所以才给了他一个机会。我不是在给你和小美添堵。”
“我知道。”奚玉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那场暗杀……我也不是故意要跟越少主对着干的。”
“我懂。”
“剑刺过来的时候,我很怕。我没躲过,以为自己快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放心,我回来了,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教主,你会一直陪我么?”
“会,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想睡一小会,就在这里睡,还像在雪山时那样好不好?”
“好。”
轻拍着少年的背,奚玉棠眼底的柔色在望向对面的小太监时瞬间转化成了冷冽的杀意,而后者刹那间便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险些倒地不起,“奴,奴婢去打点宫里!”
奚玉棠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下巴一扬,示意韶光‘亲自’将人带出去,同时着人拿来一条薄毯。
司离在说完那句话后呼吸便和缓了下来,奚玉棠帮他盖好薄毯,轻拍着他的后背,语调缓慢平和地开口,“……却说二郎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
伴随着她低缓的声音,司离蜷在奚玉棠怀里沉沉睡去。这大约是他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无梦无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刚到雪山时的日子,每夜都会伴随着一个人的声音入睡,哪怕半夜惊醒,床边也有一直守着他的人很快摸着他的头说‘别怕’。
这一夜,司离并未回宫。延平帝身边的梁文德奉命前来,见太子殿下睡得如此沉熟,轻轻叹了一声便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拜托奚玉棠好生照料后,并未多留。
奚玉棠亲自将司离抱进了内室,守了一会后回到前厅,韶光在一旁陪着,夏日炎炎,两人把酒夜话,一夜未眠。
……
翌日清晨,奚玉岚和越清风姗姗而来,彼时奚玉棠已经沐浴完毕,正坐在前厅喝醒酒汤。
上前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拥抱,连日来心情都不太好的奚小教主头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啊。”红衣劲装的银发青年拿手指连点自家妹妹的额头,“玩够了吗?”
“够了够了。”奚玉棠可怜兮兮地捂着被戳红的眉心,“我这不是乖乖在京城等着了嘛,你们再不来,我都要吃不上饭了,说好的养我呢?”
越清风亲昵地坐在她身边,却凉凉睨了人一眼,“我看你这几日过得也不错。走一个卫寒来一个太子,何时轮到江千彤?”
奚玉棠:“……”
好笑地上下打量眼前人,奚小教主眯起了眼,“越肃兮,你酸不酸?好歹自持一下身份好吗?人家不过来见我一面,是谁一封又一封信,走到哪都能有人塞个小纸条给我,就连……咦?这玉佩好像有点眼熟。”
眼见她要去拿,越少主眼疾手快地将玉佩扯下来塞进怀里,红着耳尖绷着脸道,“我饿了,用早膳吧。”
对面已经被秋远告知了全过程的奚玉岚顿时放声大笑。
奚玉棠疑惑地看他一眼,懒得追究,转而问,“小美呢?”
“沈大夫要迟两日。”奚玉岚决定给自家师弟一个台阶,“他那位二姐临盆,两个月前沈大夫便去了药王谷。”
奚玉棠了然地点头。
“吃饭。”越少主咳了一声,再次提醒。
奚玉棠白他一眼,转而看向韶光,“韶光和秋远去备饭,我去喊司离起床。”
话音落,前厅忽然安静下来。
并未接到太子留宿消息的两人齐刷刷看向了奚玉棠。
下一秒,越少主的声音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