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夜色最浓的时候,也是沙漠最冷的时候。
无人区,一处毫不起眼的小绿洲。
绿洲边缘,草地与沙漠相连的地方,背风处,升起了一堆旺盛的篝火,火堆上烤着十几根肥瘦相间的肉串,还有两只提前焙制好的驼峰。
“噼啪!”
肉串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呈现出极其诱人的金黄色,滋滋冒油,油脂滴进火堆,顿时溅起几点飞星般的火花。
“先生,肉串已经能吃了,不过驼峰还要再烤会才行,等下您务必尝尝我的独门手艺,保证一吃难忘。”
沙狼手脚麻利给驼峰翻了个面,挑出两根火候刚刚好的肉串,递给杜蔚国。
接过肉串,杜蔚国却没有马上入口,而是笑着调侃道:
“沙狼,你不是说沙漠人对骆驼的感情很特殊吗这咋还舍得宰了吃肉呢”
一听这话,沙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掂了掂手里的驼峰,语气变得有些黯然:
“它的肺跑炸了,肯定活不成了,与其痛苦的苟延残喘,还不如痛快解脱。”
“呃”
杜蔚国的神色一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歉疚感,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肉串都不香了。
因为他那变态的体重,之前赶去恶魔谷的路上,就硬生生的累死了一半以上的骆驼,而眼前这肉串和驼峰的前身,也是其中之一。
唉,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最近几年,杜蔚国基本每天都泡在尸山血海里,或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的生命,多到无以计数。
如果真有地府,来生,有阎罗殿和生死簿,那么以杜蔚国犯下的罪孽,百分百已经预定了十八层地狱的永久vvip客户。
沙狼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意识到自己起的话题过于沉重,让杜蔚国联想起一些不好的情绪。
“嗐先生,您看我这张臭嘴一点都不会说话,总是杀风景,因为这事,掌柜以前没少收拾我。”
他尬笑打着哈哈,连忙调整语气,顺便岔开了话题:
“说到底,不过就是头骆驼而已,死都死了,当然要物尽其用,先生,驼峰可是好东西,难得的美味。”
“我们这些沙漠里长大的人,从来都不会浪费东西,先生,您还是赶紧尝尝肉串,凉了就不好吃了。”
“呵呵呵”杜蔚国突然笑了。
丫的,最近老子怎么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难道是老了区区几头骆驼,驮载的工具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算个屁啊。
自嘲的摇了摇头,压下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杜蔚国不再矫情,把目光垂落在眼前的肉串上。
肉串的分量非常扎实,每串最少半斤肉。
烤的火候刚好,金灿灿,油汪汪,上面均匀的洒着细盐,辣椒,孜然,茴香,闻起来香气扑鼻。
折腾大半夜,杜蔚国也是真饿了,瞬间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张开嘴,一口气撸了一整串。
“嗯,味道真不错,有点像牛肉,也有点像羊肉,略带点土腥味,不过被香料完美的盖住了。”
“沙狼,你的手艺是这个。”
杜蔚国被肉串的味道惊艳到了,对着沙狼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的赞道。
“嘿”沙狼也笑了,习惯性的捏了捏鼻子,挺起胸膛傲娇道:
“那是,先生,您打听打听,整个金新月,论及烤肉的本事,我沙狼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哈哈哈!”杜蔚国畅快的放声大笑。
“真假啊沙狼,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该不会是在吹牛皮吧”
沙狼熟练的翻了下火堆上的驼峰,又洒上了一把秘制调料,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的语气笃定无比:
“光说不练嘴把式,先生,等下尝过我烤的驼峰后,您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了”
杜蔚国笑道:“行,那我就翘首以盼了。”
该说不说,沙狼这家伙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所谓秘制调料只是锦上添花,主要还是得益于他的超凡嗅觉,对味道和火候的拿捏都恰到巅毫。
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尤其是他极尽推崇的烤驼峰,确实是人间美味,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却丝毫不腻,味道非常独特。
杜蔚国吃的很尽兴,炫了几十串烤驼肉,连同两个烤驼峰,还喝了几袋马奶酒(北非也有这玩意)。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林林总总的,差不多能有小三十斤。
“沙狼,你确实没吹牛,烤肉的手艺确实是顶尖的,比沙忒的皇室御厨还牛皮。”
酒足饭饱,杜蔚国打着饱嗝,揉了揉微凸的肚子,点了根饭后烟,惬意的称赞道。
忽然提起沙忒皇室,沙狼顿时不屑的撇了撇嘴,言语间,他的轻蔑毫不掩饰。
“切,那是,沙忒那些脑残又没卵的土财主,可没资格吃我烤的肉。”
沙狼的态度也是有情可原的,事实上,不光是他,整个阿拉伯世界,都从心底里鄙夷沙特皇室,鄙夷这群端着金饭碗要饭的怂比。
“呼”杜蔚国呼出烟气,表情似笑非笑,语气里满是揶揄:
“沙狼,别这么说,沙忒那些土财主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如果他们都变得有骨气又有血性,那我不就少了一颗固定的摇钱树”
沙忒皇室这些富有的软柿子,早已被杜蔚国默默在心底定位成可以定期收割的韭菜。
他已经想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就随便找个由头,去利雅得讹诈一波。
“哈哈哈”沙狼也笑了:
“说的也是,沙特那些土财主虽然又蠢又怂,但是真特么有钱,确实是非常合格的财神爷。”
“对呗。”
杜蔚国慵懒的点点头,他倚靠在背包上,还扭了扭身子,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呼出烟气,他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沙狼,你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去尼克里成立一家新的大陆酒店,把你们兄弟会的业务,正式拓展到美洲。”
兄弟会是个历史悠久的刺客组织,老巢位于中东,三不管的金新月。
凭借地形的便利条件,巅峰期,兄弟会的势力范围曾覆盖亚,欧,非三大洲,以及整个阿拉伯地区。
不过美洲因为太远,隔着非洲,以及整片大西洋,兄弟会实在是鞭长莫及,所以才一直都没有涉足。
而尼克里,位于圣治敦和苏里南的首都帕拉马里博之间,是一个拥有天然深水良港的海滨小城。
原本,尼克里是隶属于苏里南版图的,不过现在已经被奎亚那永久租借了,专门作为海军基地和货运港口使用。
其实不光尼克里,现在整个苏里南都有逐渐并入奎亚那的趋势。
毕竟苏里南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上了,而奎亚那则如日中天。
恐怖虹吸效应下,苏里南几乎所有年轻人都去了奎亚那,目前,全国仅剩下几十万老弱病残,已经国将不国。
眼下,马萨尔这群渣滓全都嘎了,雷娜也救出来了,而天竺那边的危机也解除了。
杜蔚国暂时松了口气,趁着现在有闲,是时候尝试招揽一下沙狼了,这家伙是个宝藏男孩,成长起来,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说起正事,作为兄弟会内定继承人的沙狼连忙敛起笑意,肃声回道:
“先生,您的提议确实很好,在美洲插旗,也确实是我们兄弟会多年以来的夙愿。”
“不过,自从跟共济会火并,又被打压十几年,兄弟会现在人丁寥落,很难再抽出人手。”
沙狼说得是实情,兄弟会的现状确实不太好,之前已经被共济会压得奄奄一息。
要不是杜蔚国横空出世,直接以雷霆万钧的姿态,干翻了共济会这个庞然大物,还给兄弟会续了口血。
估计现在,兄弟会都被共济会的资本大棒砸瘪了。
最近这两年,因为共济会自顾不暇,还有了杜蔚国的扶持,兄弟会渐渐缓过来了。
不过为了帮他做事,兄弟会也陆续折损了不少精锐,甚至连陆言都毁容了,人手方面,愈发捉襟见肘。
杜蔚国自然清楚这些,对此,他早有腹案,不紧不慢的说道:
“没关系,尼克里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不死,没人敢炸刺,你们兄弟会用不着抽调太多精锐,就你自己过来就行了。”
沙狼本来就机灵,成天又被鱼掌柜耳提面命的教导,人情世故磨砺的相当不错。
他瞬间就意识到,杜蔚国正在委婉的招揽他。
沙狼的第一反应是荣幸,非常荣幸,杜蔚国现在身为明暗世界第一人,麾下人才济济。
能如此煞费苦心,变着法的招募他,绝对算是给足了他的脸面,够他吹一辈子了。
不过除了荣幸之外,沙狼还非常纠结。
现在整个兄弟会都唯杜蔚国马首是瞻,对他欲求欲予,差不多已经算是依附于他了,沙狼投效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再怎么依附,兄弟会毕竟还是一个独立的团体,想真正转投在杜蔚国门下,肯定要跟兄弟会彻底割裂。
这是沙狼无法接受的,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忠诚理念不符,更何况,他还是鱼掌柜选中的下一任会长。
杜蔚国现在也算得上洞彻人心了,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放心,沙狼,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你生是兄弟会的人,死是兄弟会的鬼,就算去尼克里的大陆酒店主事,我也不会逼你为我做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沙狼如果再继续推脱,那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谢谢,谢谢您,卫斯理先生,感谢您的青眼与理解,我回去后,会跟掌柜的如实转告,并尽快促成此事。”
“嗯,不急,还是步步为营,稳一点。”
“好的,先生。”见杜蔚国如此善解人意,沙狼长长的松了口气。
杜蔚国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他清楚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把沙狼弄到眼皮底下,就绝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就在此时,沉睡中的雷娜突然翻了个身,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抵达绿洲的第一时间,她就撑不住了,心里提着那口气彻底泄了,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先生,您下一步打算去哪跟雷娜小姐回天竺吗”沙狼扫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道。
杜蔚国略微想了想,这才把烟蒂弹进火堆,摇了摇头:
“不去,红头阿三色厉内荏,有我镇着,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就让胡大她们自己折腾去吧。”
他确实不打算去天竺。
一方面摄于他即将到手的20颗大菠萝,阿三绝不敢再炸刺,他也懒着再跟那群咖喱精绞牙。
另一方面,他最近被胡大姑娘越发强烈的占有欲,压得有些透不过气,还有她跟林娇娇之间越发激烈的争风吃醋,也让杜蔚国格外挠头。
“那您要去港岛我听说陆言哥说,最近港岛不太平。”
杜蔚国连一秒犹豫都没有,果断否定道:
“不去,港岛地主会已经被打残,成不了什么气候,有陆言和夜魇在,万无一失。”
丫的,现在打死他也不会去港岛的,莫兰和赵英男这两个怨妇都在,堪称修罗场。
“先生,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金新月转转,你还没去过鹰巢吧”
鹰巢,这是兄弟会总部的名称,隐藏在戈壁中的一片绿洲里,据说是在吐火罗古城遗址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
“这次就不去了,等下次有机会的吧。”
其实杜蔚国对这个提议还是蛮有兴趣的,不过想想还是拒绝了。
金新月也是个三不管的不法之地,几十平方公里的区域内,盘踞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军阀,平时靠种植和贩卖面粉为生,算是他的竞争对手。
杜蔚国早就盘算着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垄断面粉市场,现在,这个计划已经都提上日程了。
而这些军阀,大都跟兄弟会的关系匪浅,同时还是他们的金主。
杜蔚国现在真去了鹰巢,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说情告饶,到时候,鱼掌柜必然为难。
重新点了根烟,杜蔚国扫了眼裹着睡袋酣睡的雷娜,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
“难得有空,或许是时候该去趟伦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