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寨子,除了第一眼袭人直冲着眼球冲击而来的庞大篝火正烈,旁余也没什么特别。
甚至比起山下面的寻常村落来看,这儿的房舍还要更拥挤上几分。
排列几乎找不见规律,只知道建筑物的外观差不多少。
地上道路也不平,常有石子和木头拌人脚步。所以走路时候可得万分小心着,高抬些腿脚。
女人热情引路。
她所选择的第一目的地并不是直面而看见的那被男人女人们所围绕狂欢篝火,而是周围的房舍带路走,直接穿过这一切,到达最深处的木屋门外。
“这是?”风折柳心里急,但表面总是装作无事发生。猜测着眼前屋子,“乔大侠的住处吗?”
“嗯。”女人点头。
听闻答案,下意识想要冲入屋内。
但木门破败,快要掉落下来的门令少年不忍心动手。
所以最后的控制,他上前两步后再冯明的拉扯下停住脚步。
只好客气的转头问着:
“可能进去?”
“还是别吧。”女人摇摇头。
少年需要知道原因:
“屋内有人,那股粗糙的气息是我朋友。而那股骇人的强大内力想必正是乔森林,乔大侠。”
“还是不好直呼名姓,他是个注重这些礼节的粗人。”
江亭于沈安隐了存在感,在后面默默跟随。
小少年好奇,凑进些低声问着身边面色紧绷的女孩儿:“注重礼节怎还会是粗人?这俩词儿形容一人可合适?”
沈安转头,双眼憔悴,有些心不在焉。
听见江亭的问题,但并没有接着回答。
得到的是女孩儿的沉默,江亭识相,闭上嘴巴。
清楚身边人为何而伤悲。不忍心她的自责,少年抬起的手犹豫着抬起,本想要安慰抚一抚女孩儿肩膀。奈何生怕惊扰与多心,便也就顿在离着后背不远的空气中没了下文。
再次往前的视线,沈安在意怀中抱孩童的女人同风折柳此刻的交谈,所以没有心思理会江亭在作甚。
低下的头和下垂的眼眸,含情脉脉的双眼光芒落在女孩儿的侧脸。
犹豫徘徊后的分寸,少年将手收回。
于是安慰的行为化成了一句:
“别担心,小贵人她吉人自有天相。”
此话尽,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这片房舍区域并没有火烛所以阴沉昏暗,黑暗中最后一点光芒来自推门的这个女孩儿。
手中火把将她的脸映照的清晰。
一手扶着木门,一手拿火把出来迎接。
持火把的那只胳膊再使劲儿往前抻抻,直到火把的光能够照到屋外等待徘徊的众来者少年。
“是你们啊!”女孩儿欣喜,乐的合不拢嘴。
一双坚韧的眼睛在这火把的光照亮下更炯炯有神色。
于是三两脚步大跨步冲到伙伴身边,顺手将火把递给了摸着黑顺着月色来的心急少年。
“你……没事?”看眼前生龙活虎的姑娘面色红润,甚至过于红润。唯独没见被伤害或是被要挟的意思,风折柳也放心些,抬手接下递来的火把关切着,“他为何留下你?他想作甚?”
“做什么?”詹一禾无辜的双眼看着少年,眨巴着不懂眼前人究竟为何而担忧。但这个问题似乎并不能称之为问题,她很快想明白过来,“你是担心我啊,不用担心的,扑克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云里雾里的交谈,风折柳听得稀里糊涂。
见少年好奇,女孩儿撅着嘴巴得意一笑。
左脚撤后一步,右手从腰间掏出一沓糊了好几层的纸片。左手高高举起,昂着骄傲的脑袋故作神秘的打了个响指:
“斗地主,我教你。”
“有力气玩笑,看来无事。”静静看眼前人放肆胡闹,他也就放心。
“走吧,”抱着孩子的女人在目睹二人交谈后上前来打断,“看样子乔大侠应允你们进去。”
詹一禾不知女人身份,于是转头看去的目光有些提防。
正巧撞见,她也同样好奇与这位被少年人惦记的姑娘。所以当她望向自己,女人直视她的眼睛。
似乎每一个习武之人不但拥有能够感知外界气息的能力,或许还能看透人心?
当那视线而来,詹一禾浑身不寒而栗。
与女孩儿的眼睛相比,这妇人的眼睛在全神贯注盯着某一处时候似豺狼野兽,下一秒便要吞噬侵略人心。
脸上方才因兴奋而起的红润消散,转而留下的是一阵寒意后突然煞白的脸。
一双欲要吃人厉鬼的眼睛,一张平静到甚至没有任何波澜的脸。
妇人的身份无人告知,妇人的姓名更是无人知晓。
只是知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见她怀里一直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倒不算年纪小的,看上去有个十二三。
可却没什么精神,从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孩童总是回避着众人的视线,将头埋在妇人的胸口。四肢也没什么力量,总是垂直耷拉在女人的肩膀一侧。
少年人早就注意到,却没有人主动开口揭穿这样一眼便能够看穿的苦难。
此刻,众人的目光皆在女人与詹一禾的对峙。
就算不是厉鬼的存在,但那样的目光穿透心脏,没有情面可言。
毫无疑问,是詹一禾先认输。
那般冰冷的视线使得初出茅庐的姑娘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短暂的认真后觉得发寒,当浑身汗毛乍起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躲开。
女人倒也没有追究着为难,在少女视线偏移开自己的眼睛之后也转了身。
在前带路,引身后众人跟上。
“我带你们进来。”
说着,她走先一步走进方才被詹一禾推开的木门。
众人在后跟随。
屋内没什么布置,正面对着入门的是这院中唯一一个房舍。
院子也不大,目之所及四面边的距离也就不足五米。
而仅仅这一点空间,却也并没有被收拾。
凌乱之中唯一一点秩序是西面两棵被养活的极为茂密但并不粗壮的树。
树非名贵,看见它的样子甚至无人能喊出它的种类名字。
只能看着是刚巧比人的身高多上一点,能碰巧供人歇脚乘凉。
可此树木不为给人遮阳,而是寻乐。
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刚巧能走五步。这五步凑成一个人的高度。
两棵树长得讨喜,各自分叉出的树梢呈“Y”字,在“Y”的一角系上丝条,丝条绑在粗布上。
“看那儿!”跟在女人后面进来院子中,同风折柳并肩走在女人身后。詹一禾对此处早已摸透,于是放慢些脚步同伙伴们解释,“那是乔小舒喜欢的秋千,是这院子里唯一被珍视的东西。“
“乔小舒是乔大侠已故的那位妹妹?”风折柳猜。
“是。”
风折柳的话本就是故意压低的声音说给女孩儿听,但终究避不开有心之人。
屋内的人听见屋外人交谈,直到听闻有人问出自己在意之事才肯现身。
顺着声音,众人转头望去。
与冯明江安猜测一般,那男人看上去凶猛粗狂。可与猜测中也不像,男人的眼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看不穿的人情气息。
不是铁汉柔情,只是他望向詹一禾所在方向时候眼中禁不住温柔。
所以角落里的冯明看下这一切,猜到究竟:乔森林将詹一禾绑架终究还是自己心里未了的执念。
“乔大侠,这些人说要找您。”
“找我?”男人眼中的温柔消散,环视一圈儿四周众人,他冷漠无情的眼睛落在站离着詹一禾最近的少年身上,“怕是不来找我,而是找小一禾吧。”
“是。”接受男人的注视,风折柳答的肯定而毫不犹豫,“来带走她,她不该留在这里。”
“留不留不是你说了算。”男人向前,靠近二人正对面后抬手试图将詹一禾拽到自己身边。
“可也不是你,得问她自己。”风折柳也是不让,一把拽住女孩儿靠近自己的另一只手臂。
被两边儿力气拉扯,詹一禾感受到疼痛不禁的呲牙咧嘴。
身体被分裂一般阵痛,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因疼痛而导致的喊叫先出了口。
风折柳余光在少女。
他松开手掌,放女孩儿离开,任由着她被对立之人拽走。
于是上前些距离,他一步不让眼前威严凶猛的男人。
气势倒没输,毕竟身个儿在那里。
“您真该问问她是否要为你留下。”
“可你也不该存在侥幸的认为她会为了你离开。”
“不会,她为她自己,我不会为难她。”风折柳余光看见被男人松开手之后自己揉着疼痛的姑娘,又看见男人眼睛,“但您该问问。”
“不必……”男人侧头看向自己肩膀,所以余光能看见身后的女孩儿。
他自知詹一禾不愿留下,但纠结着最后还是选择替少女做了留下来的决定。
不论男人说什么,风折柳不在意。
双眼满是戾气,他望向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敌意。
一直有意隐瞒在自己身体稍微后面些的佩剑在此刻一动。悟虚祭出鞘后锋芒起,剑锋点在男人肩膀上面。
刀锋对着那男人的脖子。
一切无言,他等着这男人让开。
“你无法带走她,我不允许你们将她带走。”
听闻这话,风折柳不答。
悟虚祭抽回再刺出,剑指男人腹部。
少年要杀人,所以没有打算留情。
男人往后退,但不避让。
待看穿少年没有留手后也不再留情。
几仗的地域,二人动手。
但若是冒然,会伤及无辜旁人。
于是阵仗上长,二人拉扯来回,战线一直扩展到房顶上方。
“好在他家是木头房子,要不然照他俩这打法还真得给整塌了。”詹一禾赶忙后退,退到江亭和沈安之间,仍旧乐观,一边评价一边观看。
“小贵人你真是没有心,风公子还不是为了你才会同乔大侠动手,你怎还这般没心没肺说这话?”江亭一脸诧异,想要转头看看身边女孩儿此刻的神色,可目光又离不开屋顶上二人的交手,你来我回。
“没事,这是他愿意,我从未要求过他这样为我。”听着江亭的话,詹一禾眼中当然动容,但却又萌生了另一种心绪。
她害怕离开的那一天会因此而不舍得。
他害怕少年陷得太深,更害怕沦入其中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眼看着此刻那人在为自己拼命,而面对的敌人是曾经玉榜上的高手。
不论是否能敌,既然动了手那少年人便没有退路。所有的伤害与危险自己承担,所为仅仅是还少女选择权。
男人赤手空拳以抵挡少年的剑攻。
自是不愿仗势欺人,所以短暂的交手,他击退乔森林后将剑收回剑鞘,再将剑朝下抛去。
他知道会有人接。
冯明江安赶忙上前,接下风折柳之佩剑悟虚祭。
男人也收手,退后一步看着仍旧冷漠也丝毫不打算收敛的少年:
“你不错,但不配同我一战。丢了剑更无还手的可能,不必再战。”
他看不上少年作为自己的对手,即使有些义气。
或者说不是,他只是单纯不愿理会此刻除了詹一禾之外的任何人。
“并非丢,只是该赢的坦率些。”
“好,好口气!”见那冷脸的少年不但不妥协,反倒是嚣张气焰,男人也来了兴致,“那就让我看看,这样不知死活是有多大能耐!”
话罢,男人架起手臂,握紧拳冲向少年。
不打算连战,所以连当对立位之人出击时候他连躲避都没有想过。正面硬抵,风折柳不让,以掌接下男人拳击。
二人手腕上的较量停留在少年的腹前,若是没有当下,那这一击势必会将风折柳攻下屋顶上的落脚点从而重重坠到地面。
可少年估算的刚好,那一拳头被正巧拦在离着自己腹还有一寸的地方。
靠着这一点距离,他的另一只手从缝隙处穿入,再全力出一掌将男人给的力量打了回去。
“江湖更迭多少年,您终究避世太久。”
话罢,少年迅速,男人始料未及所以没有提前预判到眼前人的力量而做预防。
男人被击退。
可并没有掉下屋顶。
脚尖急刹在木屋房顶的边缘,只有木屑被来得急促的脚步冲击纷纷掉下屋檐。
“是不错……”乔森林愿意正视少年。
本就知晓眼前人身手高强,这突击算是用了力气。可对手仍旧没有被击落掉下地面,风折柳早就猜到并不好对付江湖前辈,所以不敢懈怠。
乔森林于是用右手手背使劲儿拍去胸口前莫须有的灰尘,他默默盯着眼前人对峙好一会儿。
他心想:确是个可敬的对手。若是不了解如今,但在自己的当年,以眼前人这一掌功力绝对可以论入英雄榜。
“是啊,迭代多些年……”他站直了身子,在原地未着急向前。
只是站在原地,只是默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出这一句应是在感慨岁月的话语。
奈何少年不让,急于分出胜负。
少年哪里在乎正在经历并看似仍旧长久的青葱岁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