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武则天皇位的不再是李氏子孙,而是武氏。
武周谋夺了李唐江山,武则天驾崩之后,天下纷乱,群雄四起,武周勉力维持,传位不出五代,国祚不过百,便国破山碎。
上国柱柴氏趁动乱之际,起兵于晋阳,建立大晋,历十八代,享国三百一十九年。
天下再次分裂,五代十国后,北辽崛起,引兵南下,饮马中原,再次建立大一统王朝,号称“辽”,共传九帝,享国一百一十八年。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由夷族建立的统一政权国家,对中原百姓的血腥统治,比之贾琮熟知的中华历史“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劫商贾,搜居积,淫妇女,焚室庐。小民畏兵,甚于畏贼。饥荒遍野,民流离失所。自古饥年,止闻道殣相望与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耳。今屠割活人如屠猪狗,不少避人,人视之亦不为怪……”
“太祖起兵辽道帝贞佑十二年闰三月甲戊朔,顺太祖起兵濠梁。太祖之先,故沛人,徙江东姑苏,为穆家巷……”
从武周至今,历经七百多年。除了地理山川可考,于贾琮来说,有些熟悉之外,人物事迹幻渺如梦。
太祖高皇帝驾崩于弘兴三十年,世宗继位,年号永嘉。
永嘉十八年,世宗从金陵迁都长安,金陵为陪都,依旧称应天府。
万庆二十三年,太上皇禅位于当今,年号泰启。
今日,泰启二年,十月二十一日,贾琮穿过来第三天。
贾琮走神不过一个念头间,钟氏耗神这么久也已经精神不济,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了,却依旧惦记儿子,“你还小,也不急着多读书,便是读书,也要明其义理,可不能囫囵吞枣。”
“是!”
贾琮轻轻地将她放在冰凉的炕上,硬邦邦的炕架着她瘦骨如柴的身体,身上是不耐风寒的薄衾,她握着贾琮的手,眼里的柔似要将贾琮溺毙其中,“让画屏拿十文钱给灶上,帮你要一碗鸡蛋羹来。你读书别太辛苦,仔细熬坏了身子。”
等钟氏终于睡了,画屏才在一旁为难地道,“三爷,十文钱可要不来一碗蛋羹,没得让厨上的那些婆子们又骂咱们。”
“我知道!”
他前世通读《红楼梦》多遍,知道探春和宝钗商量着要吃一份油盐炒枸杞芽儿还会打发人送五百钱给厨房呢。迎春屋里的丫鬟司琪要吃碗炖鸡蛋,厨房里不但不给炖,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十个钱不够买一个云云。
他们这十文钱,拿到厨房去,定是不被人放在眼里的。
贾琮也感到腹中饥饿,思量着应是到了中午了,道,“屋里还有多少钱,你拿了去,要一碗蛋羹来!”
画屏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贾琮,“三爷,就,就不到二十文钱了,难不成都拿去花了?姨娘这身子,药断了好几天了,说是喝了没用,要慢慢将养,实则是真没钱了,看不起病罢了。”
若非看到三爷与以往大不一样,画屏也不会把难处说出来。
“横竖就二十文钱了,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你拿去厨房,让他们打上一个鸡蛋炖了来,要嫩嫩的才好。”
画屏失望地看了贾琮一眼,他是爷,是主,她只是奴,低头应了一声,从炕头上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块帕子,里头是二十来枚铜钱,包得仔仔细细,她数了两遍,方才塞进袖子里,出了门。
贾琮将夹袄依旧盖在钟氏的身上,眼下这光景,他不得不做打算了。
贾家之倾颓是不可避免之事,他身为贾家子孙,如今享不到任何富贵,将来朝廷清算,血脉牵连对他却会毫不留情。
这是极不公平的事,但世上,又何来公平可言?
既然要打破公平,势必,他得用些手腕才行。
贾琮的手,还被钟氏紧握着,他稍微一动,钟氏就要醒来。
贾琮索性就坐着不动了,心下思忖间,觉得姨娘便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与贾赦其他的姬妾不同,钟氏虽算不上书香门第的女子,可她父亲当年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因膝下只有一女,怕把母女二人留在家里被本家人欺负,便变卖了田产,将她母女二人一同带进了京城,抱着一考必中的壮志。
谁知,考场还没有来得及进,钟氏与母亲上街被贾赦看到,入夜便被抢入了府中。
等钟家父母寻了过来,贾赦已经霸王强上弓,钟氏也在后院寻死觅活几次。
为此,钟家母亲一头撞死在了荣国府的门口,而钟家父亲状告到顺天府衙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御史,上达天听。
等裁决下来,钟氏已经身怀六甲,她寻死不成,老父又一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从了命运的安排,送走了老父,养育腹中孩儿。
贾赦因这件事,几乎丢了爵位,其父贾代善气得一病不起,若非临终前的遗本请了高人润笔,写得肝肠寸断,悔恨绵绵,先皇顾念旧情,荣国府的爵位,兴许就此罢了。
饶是如此,先皇还是小惩大戒一番,爵位虽叫贾赦袭了,可跟没袭并无区别。
荣国府的正房还是被贾政占了,而贾赦一家子被撵了出来,在宁荣二府中间,拨了一片院子,让他们住着,单独开了门,在外人的眼里,独立门户,也显得不伦不类。
贾赦看似在钟氏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他并不会觉得老父是被自己气死的,也不会觉得差点丢了爵位是因为自己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如烽火戏诸侯,从此君王不早朝般,所有的过错自然都是女人的。
比起赵姨娘和贾环,比起贾赦那些妓子从良,身份不堪的姬妾,他和钟氏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其缘故就在这里。
贾赦容不下他们母子二人,邢夫人那等蠢货便乐得糟践。
偏钟氏与贾赦之间有破家之恨,她父亲是举人,她曾跟着父亲读过书,是个骨头硬的,宁愿靠做针线活养活母子二人,也不肯前去俯就。
站在贾琮的立场,他又是一番想法,无论是为将来的自己谋条出路,还是为此时的慈母病体着想,他都不得不早做打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