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如何!集贤堂吃了这样的大亏,他对我一个孩子下手,如同隔空打牛,任他有多大的本事。除非置我于死地!他必然不会想到是我的缘故,所有的气都会出在荣国公府的头上。”
贾赦浑身一哆嗦,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在哆嗦,气不打一处来,却偏偏,这儿子如同落在了灰塘里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
“集贤堂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贾琮并不知道那个顾公子是何人,且看贾赦这番表现,便知道,恐怕顾公子家的背景有些深厚。
“孽障!”贾赦怒骂道。
贾琮朝贾赦行了一礼,礼数周到后,他道了一声“多保重!”便款款地离开了。
贾赦傻眼愣在地上,半天都会不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多少武将勋贵没有死在疆场,而是死于朝堂倾轧之中,而最擅长这一手的,正是这些文官们,他们内部也会拉帮结派,但对付武将勋贵的时候,又是出奇地团结一致。
而集贤堂背后的老板是当朝礼部尚书顾铭臣,内阁大学士,永嘉二十年的进士,庶吉士出身。
贾赦想到这些,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他有官也不好好做,一味好色贪乐,并没有什么大志,也胆小怕事。
忠顺王府里,孟季希只在门房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等来了王爷的召见,和上次不同,王爷在后院的挹梅轩里。
雪沸沸扬扬地下了一夜之后,天地间洁白一片,玉树琼枝,宛如堆起了千层浪,又透出淡淡的幽香来,放眼看去,才发现,梅萼初含雪,皑皑中,一片嫩黄,娇柔欲滴。
“慕静,如此好雪,你说什么样的诗才可应景?”
孟季希愣了一下,安静地行了个礼,才上前道,“奴才一介商人,在作诗上,素来才拙,前日在贾家门前听来的那首诗,或可供王爷玩赏。”
“那首《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忠顺王念咏一番,也不得不点头,“是好,一句‘为有暗香来’,写尽多少曲折!”
“虽朴实,却也耐人寻味!”孟季希附和道。
那的确是个有才气的孩子。
“听宫里传来消息,御史台那边有人朝皇上递了折子,参了贾家一本。”
孟季希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在那个孩子的意料之中吗?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当面问一句。
“这件事,本不该告诉你!本王听说,最近为着刊印一首诗的事,余庆堂与集贤堂之间起了罅隙?这是怎么回事?”忠顺王在一张玫瑰椅上坐下来,大太监曹万忙将一方狐皮搭在了他的膝盖上。
孟季希跪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竟然越来越糊涂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最后还会闹到朝堂上去。”
忠顺王听完,笑了一声,“有意思!”
他又问道,“你说,当日,你和贾家那三公子谈完了生意,他主动提出,让你帮忙将那首《梁上双燕》发一个单行本?”
“是!”孟季希想起来那首诗,猛地一拍脑门,“奴才糊涂,奴才愚蠢,奴才被那孩子给蒙骗了!”
忠顺王哈哈大笑,“有意思啊,有意思!若贾家不把那半首诗拿出去给集贤堂刊印,余庆堂单单刊印发卖这个单行本,那孩子白赚了一笔,没什么损失。偏偏,集贤堂刊印了那首诗,贾家还在那单行本上泼了脏水,看似不相干的一件事,最后,你孟季希以为只是占了商机,却不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可不是这样,他已经和那孩子说好了《梁上双燕》值四十两银子,他虽没有送过去,可能不送吗?
若不送,损失的会更多!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解局?”
忠顺王的话,孟季希有些不解,商场上的事,他倒是能应对自如,可碰到了朝中事,他还是欠缺了些。
“你上次说到纲引的事,如今是泰启二年,又如何把泰启三年的纲引卖光了?”忠顺王皱着两道浓眉,问道。
说起这件事,孟季希已是浑身颤抖,他的话要是一说,怕是要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却又不得不说。
“王爷,昔年太上皇是金口玉言说了在原有盐税的上,每张预售引单再增加三两的税银,可到底预售不预售,到底有没有增加这三两税银,除了那些经手的盐官和盐商,谁又能知道呢?”
一瞬间,忠顺王的脸色一片苍白,他坐在玫瑰椅上,如同一尊雕像。
半盏茶的功夫后,孟季希从王府里出来,一阵北风打着雪粒子卷儿朝他扑过来,他不禁打了个激灵,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寒彻骨。
“走!”孟季希忙爬上了马车,将火盆笼在怀里,才觉得活过来了。
“老爷,去哪儿?”
“去一趟贾府,不,派人去一趟贾家,让人托话给贾三爷,我在鹤鸣楼等他,就说,那四十两银子,要亲手交给他!”孟季希觉得今天必须要见贾琮一面,否则,他夜里都会睡不着。
大雪天里,贾琮本不愿出门,可看在四十两银子的份上,他决定还是跑一趟。
余庆堂的马车就等在门口,不劳他多跑一步,一面感激孟季希的体贴,一面心里狐疑,若孟季希单单只是还四十两银子给他,犯不着非要面见。
马车在鹤鸣楼前停了下来,店小二殷勤地将他往里迎,一面道,“孟老爷在里头等着,公子请进!”
并不在饭点,孟季希便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他点了一桌子的点心,体贴地道,“一会儿若是吃不完,老弟就打包带回去。”
贾琮笑了一下,拈起了一块枣泥馅的山药糕,这是《红楼梦》里,秦可卿死前唯一能克化动的吃食,他咬了一口,甜得发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孟大哥找我来,怕不是单单请我喝茶,吃点心的吧?”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去了口中的甜味。
“我有疑惑,想请老弟解一解!我也是才听说的消息,朝中有御史参了荣国府一本,说是荣国府与民争利,欺压商行,有辱朝廷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