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张纸条,他一时还想不到如何应对。
从那太监鬼鬼祟祟的样子,贾琮充分怀疑这张纸条的来历,若果真是顾榈昉下手,那这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就不知道,那山神庙是一头什么样的猛虎等着他,要把他给吃了?
而赵世华这边,倚在椅子上喝酒,左手举杯子,右手扶桌,目光扫过全场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会落在贾琮的身上。
这令贾琮不快的同时,也令顾榈昉和梅问鹤都很激动,两人相视一笑,事情似乎成功了大半。
贾琮微微一笑,决定先观一下风向,他举起杯子给赵世华敬酒,“赵大人,久仰,久仰!”
赵世华受宠若惊,“贾老弟才比子建,貌若潘安,京城之中有贾老弟这样的人物,多了十分光彩。”
“赵大人说对了,今日来的许多人中,论才华,咱们拍马都不及三公子,这些将来还可以努努力追赶一下,可若论容貌,这爹妈天生的,这辈子想要如三公子这般秀雅玉立,终生无望了!”
“是啊,赵大人真是慧眼识珠呢!”
赵迟也跟着添了一句,“只可惜三公子是女子,如若不然,给赵大人红袖添香,也可传一段佳话!”
雨香馆中,原本喧阗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众人都不再说话了。
若贾琮只是一个简单的孩童,他们或许会哄笑一番,可并非如此,他随便写的两首诗,连皇上都赞赏,谁敢嘲笑?
见此,顾榈昉越发不快,不论集贤堂的损失,单说这份才名,若没有贾琮,京都里,被世人传颂的人,就是他了。
顾榈昉自是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谁知,这些穷酸儒人们居然不捧场。
这么浅的心思,居然还想害人!
贾琮笑看着赵迟,“赵公子,不必羡慕我,你虽然是男子,我想赵大人想必也不会嫌弃!”
赵世华哈哈一笑,“都知道我是个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的,就怕赵公子拉不下这个身段来!”
赵迟的脸色顿变,黑得如锅底,可若是较真,是他们这边先起的头。
这种口水仗,谁若是要脸,谁就输!
论起不要脸,赵迟觉得,他们所有人合起来,都比不过贾琮一人,便也不再吱声。
酒过三巡,贾琮出席解手,这附近因花会局的事,四处都放着笔墨纸砚,他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展开那纸条,另寻了一张纸,仿了顾榈昉的那一手小楷,并加了三个字“议大事”。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侯达,领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礼盒,他忙迎上去,“侯叔,这是做什么?”
侯达道,“皇上点了前十,其中也有你的份!你们这一次花会局的诗词,会汇编成集,刊印出去,发布于世,你可是魁首呢,可喜可贺啊!”
“是哪前十人?”贾琮问道,“有顾公子、赵公子和梅公子吗?”
“有他们三人,你是头一份,其余是他们的。”
贾琮一看,礼盒上还贴了名字,想必是太监们怕把礼送错了,他道,“侯叔,我可以瞧瞧吗?”
“看吧,这也是难得的。”
贾琮一一看过去,赵迟排在第三,压过了顾榈昉,他手中的纸条也轻轻地滑进了礼盒中,又看了两个,不过是笔墨纸砚之类,虽是宫制,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的都比不上我的。”贾琮很是得意,将最后一个礼盒盖好,便退到了一边。
进了雨香馆,宴会几乎都散了,侯达宣了圣旨,列前十的都站到了前面,贾琮是头一个,比旁的人多得了一袋金瓜子,谢主隆恩后,捧过了奖励。
得了奖励的都很高兴,贾琮侧目看赵迟,见他才开了礼盒看了一眼,便激动不已,慌忙盖上了礼盒,便松了一口气。
“师弟!”
宪宁吃完饭也过来了,看贾琮的礼物,指着那金瓜子,“这是我帮你要来的,还有,这一次我们赌赢了,他们押的那些都是我们的了,一会儿我们分了吧!“
“好!”贾琮要抓一把金瓜子给宪宁,宪宁推着不要,“我跟你说,这些可没用,你要是去外头买东西,人家都不要,就是个名气。”
“那你还给我要来这些?”
“哎呀,拿去赏人,多光鲜!”
贾琮心说,姑奶奶,我还想人赏我呢,我赏人?
赵迟也要小解,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进了恭房,一个人将纸条看了,上面是顾榈昉的字无疑,后面“议大事”三个字加重了笔墨。
他深知,这一次的花会局,他们为了崭露头角,又为了打压一个小屁孩,费了多少功夫,结果,一样都没有达成,反而在口水战上还落了下风。
漫说顾榈昉了,他自己心头也有多少不甘,生出了“既生亮何生瑜”的颓废心思,若是能够让贾琮颜面扫地,打击得他从此一蹶不振,也是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不多说,眼看时辰快到了,赵迟吩咐了两句自家小厮,让他好生照看御赐的物件,自己展了展袍子,往约好的山神庙去了。
那张纸条,被他冲进了马桶里,也省得留着做证据。
宪宁想去逛街,约贾琮一块儿去,“皇伯父要回宫了,我父王少不得要伴驾,这是多好的机会,我们出去玩儿吧!”
贾琮却不放心,他捏了捏宪宁的手,“这会子还有点事,一会儿从这里出去,你远远地在一边儿,不要靠近我,也不要让人看到你。”
宪宁惊呼道,“是要玩什么游戏吗?”
“是个极好玩的游戏。这里是不是有座山神庙?”
“你要去拜山神啊,我陪你去啊!”
“你先告诉我在哪儿?”
“出了这道门,往西边走,一条羊肠小道过去,下了山坡,再上了山坡,就在那边树林子边上,走不多远就到了。”
贾琮虽怀疑是顾榈昉等人在背后捣鬼,可捉贼捉赃,抓奸抓双,他不亲眼所见,终归不甘心。
这一场游戏中,他就是那钓鱼的饵料,若是他不往山神庙去,或许会有人不上钩,而他也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之所以让宪宁远远跟着,也是以防万一,她身边应当是少不了高手。
山神庙里,赵世华领着小厮走了进来,他是当今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年轻一辈里头的佼佼者,极为出色,深得太上皇和皇太后喜爱,只是性子放诞,与当今皇上虽为表兄弟,却不为所喜。
今日,皇上来,他也就没有凑上前去热闹,再加上,又提前被约了,赵世华便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大人,事先前来安置一番。
山神被供奉在正堂上,日常有人烧香燃烛,供奉着四季供品,一个年老体弱的太监,又聋又哑地住在后院。
跟着赵世华的小太监被他打发走了,“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拜一拜山神爷,你别跟着我了,该干嘛干嘛去!”
小太监忙不迭地走了,赵世华进了次间,空荡荡的,无处安身,他少不得去了老太监那里,让随行的小厮将一张卧榻搬了过来放着,又要了一个香炉,往里头加了一些助兴的香料。
这一次虽未必能得手,可也得先动动心思。
“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这是有点委屈那孩子了,暂且先将就着,将来再补偿了。”赵世华本就心痒难耐,又焚香助兴,越发觉得时间难捱。
赵迟迤逦前来,他时不时往身后看一眼,见无人跟随,前面已经看到山神庙了,他心里方才踏实一些。
贾琮不动,顾榈昉和梅问鹤也不会离开,见他迟迟不动,两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贾琮倒是把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见赵迟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想必已去了。
他才打发了宪宁先出去,自己起身,拍了拍袍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