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宁领着贾琮躲在窗外偷看,听得贾琮直皱眉头。
宪宁虽有些见识,但这件事,她还是莫名其妙,将嘴拢到了贾琮的耳边,喷着热气问道,“师弟,你要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贾琮见东山道人看过来,他忙按下了宪宁的脑袋,两个人慢慢地低了身子,“我也不知道啊!”
“哼,你又哄我,你分明知道!”她对上贾琮一双明明清澈却又深不可测的眸子,想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恼羞成怒,狠狠地在贾琮的腰间掐了一把,“叫你哄我,叫你骗我!你要不知道,方才,在那里的时候,为什么要捂住我的耳朵,不让我听?”
那样的声音,贾琮怎么能让宪宁听?
屋里,赵迟已经认定了顾榈昉,顾榈昉咬死不认,东山道人只好问赵世华,“你怎么说?”
赵世华可是当事人啊,他笑了一下,“有人约我,我就去了,今日来这东山的,不论哪一个,配我也配得,多一个知己,又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赵世华即便想将贾琮指出来,也并没有证据,他还是别人给他带的口信,若是将太监指出来,势必要将东山道人也牵扯进来,如今,东山道人开了这花会局,出了这档子事,他是要给赵迟家交代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顾榈昉与赵迟狗咬狗好了!
且看如何收场吧!
贾琏虚惊一场,加上股上的伤还没有好全,感到一阵虚。
出了这档子事,他实在是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想早些离开,偏偏,山神庙散场的时候,宪宁带贾琮赶着看热闹,他晚了一步,好容易找到了玉华宫来,远远看到一行人慌慌张张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乘八人抬的暖轿,上头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后面跟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人,被两个下人搀扶着,老远就听到了老太太催促的声音,“快,快,快点!我的儿啊肉啊,老天爷不长眼啊!”
贾琏避开,问同行的小太监,“这些是什么人啊?怎地这么晚了,赶过来?”
“是赵家的人!”
“赵家?方才出了事的赵家?”
贾琏塞了一点银子给小太监,那小太监忙收好,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正是,赵家的老太太和二老爷!”
赵家长房赵咨璧是两淮盐运使,嫡长子便是赵迟,老太太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听说出了事,便要死要活地赶了过来,侍奉母亲在京居住的是二子赵咨砭,哪能不跟着过来?
赵咨砭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至今无子,赵迟可以说是老赵家的独苗了。
老太太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进了玉华宫就扑了进去,抱住赵迟又是一番“儿啊,肉啊”,哭得惊天动地。
赵咨砭见了侄儿的模样,来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此时唇上有伤口,脖子上还有红痕,气质已是大变了样,他悲痛难已,噗通跪在了地上,“求道爷主持公道!”
贾琮正和宪宁看得津津有味,感觉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看到了夏进,忙起身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该回去了,今日回去,须把今日的功课补上,不可怠惰!”
“是!”贾琮在夏进面前可不敢造次,宪宁还要淘气,也被他拉了一把,宪宁便不得不委屈巴巴地跟上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贾琮与宪宁坐一辆车,贾琏的车跟在后面,他总算是能够趴下来了,股上疼得厉害,也松了一口气。
宪宁和贾琮分赢来的彩头,她押了贾琮二百两,按照一赔十,她应当要赢二千两,她随便扒拉了一小半出来,一大半都给了贾琮,“都是你的!”
“师兄只要这些吗?要不,我们平分吧!”
“我要那么多做什么?我爹爹每月都给我零花钱,我又没机会出去玩,要了也是没用。”宪宁扯了扯贾琮身上的那件氅衣,“这是你家里的人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家里老太太给的。”
“哼,倒是会做好人,以前怎么不关照你?下次我们出去买东西吧,我听夏进说,我们家有一家专门经营皮子的好铺子,你去买,我让他们给你便宜些!”
“好!”
贾琮这一次收获不浅,他将半枚玉珏在手里抛了抛,见宪宁多看了一眼,他将玉珏递给宪宁,“要吗?”
宪宁嫌弃地看了一眼,“什么好东西,别人要过的,我才不要呢!”
贾琮正要收回来,却被她扳住了,“这是一枚信物,必定是用来定姻缘的,你不许要!”
说着,就把那玉珏抢了去,贾琮逗她,“师兄不让我要,难不成自己想要这份姻缘?”
她歪着头一笑,“有何不可?”
贾琮朝她腰间的螭龙玉佩看了一眼,道,“师兄也不说拿玉佩和我换,只要我的。”
宪宁脸蛋儿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螭龙玉佩拽下来,扔给了贾琮,“你不许让人知道了!”
“好!”他郑重地拿起来,放进了怀里,见此,宪宁别过脸,红霞染满了脸颊,小巧的耳朵红彤彤的,耳垂红得欲滴血了。
贾琮身无长物,没什么好给她的,心里想着,将来若得了什么好的,也要给她一件。
这一刻,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那一袋金瓜子还有这一次赢来的奖励,还有彩头都包在一块儿递给宪宁,“师兄先帮我保管,明日帮我带到师父那儿去,回头我去拿。”
宪宁原本想问他是不是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又不好开口,刚刚才把贴身物件给了他,又问起这话,显得太过轻浮。
“哦,我知道了,你们贾家是不是很坏?你的好东西他们都要抢,是不是?”
贾琮笑道,“以防万一而已!”
“哼!”宪宁将包袱接过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人把你的抢走,谁都不行!”
贾琮看着她坚定的神色,一股暖意升起,他握着宪宁的手,柔声道,“多谢师兄了!”
“咳咳咳!”车外,夏进时时担心里头的动静,听得有一丝异样,清了清嗓子,“琮儿,该下车了!”
马车在崇文门大街上停了下来,贾琮下车与宪宁约好明天在夏进的小院习武后,便上了贾琏的马车。
贾琮闭目养神,贾琏就着车里的灯光,打量贾琮,良久问道,“你今日赢的那些呢?”
“给了师兄!”贾琮睁开眼,“琏二哥哥,师兄约我一块儿做买卖,你要不要参一股?”
“父母在,不敢有其身,不敢私其财”,贾赦夫妻成立里想从贾琏的手里抠银子用,贾琏自己也是有点钱就败光的,时时感觉没银子用,油锅里的银子都要伸手去捞,听说有买卖可做,能够弄几个钱花,岂有不动心的。
“你小人儿,能有什么买卖?”贾琏试探问道。
“开书坊。”其实是贾琮自己想做买卖,但他还是打算拉上宪宁,一来借宪宁好开道,也好镇宅;二来开书坊算得上是风险小,投入低,收益大的事,他挣钱也不能吃独食。
关键,他年纪小,对世道不熟,一应的张罗,都需要有人做。
贾琏吃了一惊,他一个勋贵子弟,做梦都没想在诗词歌赋上做文章,可对贾琮来说,这又是顺理成章的事,“你打算卖自己写的诗词?”
“诗词歌赋,戏曲话本无不可!”贾琮淡然地道。
“呵呵,没想到,咱们家还降临了颗文曲星,要我说啊,宝兄弟那块玉,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至今也没有看出点奇门来,倒是你,没有玉,反倒像是个有玉的。”
贾琮心说什么玉不玉的,不就是一块石头,道,“琏二哥哥,你若是想挣钱,便须听我的。我的事,你知道就好,家里头,就不必多说了。”
今日东山苑的事,贾琏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隐约感觉到,怕是有人算计这小家伙,反而被他算计了,他也绝不敢小看贾琮了。
“大老爷本就是那样的人,总归是父亲,你也别做得太过了,世人说话不好听。”
而贾赦也确乎不是他的父亲了!只这话,没必要和贾琏说。
“这我都知道,可你也要知道,很多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出的却是损害你的事。这是不得不防的事。“贾琮道。
“确实,我若是入伙,须拿多少本金给你?”
“一分不要,我免费给你两成的股,你负责帮忙打点管理即可。什么找掌柜的,张罗铺面,聘伙计,这些就交给琏二哥哥。”贾琮道。
他如今手里有了不少银子,不能坐吃山空,须得钱生钱,弄点门道出来。
而宪宁那边,他打算也给两成的股,借人家的名头,不能白借,而宪宁这座镇宅兽也主要是用来吓唬贾家的人。
“你放心,你的事,我断乎不会和任何人说,便是老祖宗问起,我也是拣能说的说。”
“凤姐姐那里,琏二哥哥也要守口如瓶才好。再……”贾琮既然真心想用贾琏,便也忍不住好心提点一句,“凤姐姐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多少男人都不及他,琏二哥哥平日里可得把自己的书房看好了,什么名帖,主文的相公,别让人做下些手脚来!”
贾琏心头一凛,若寻常人跟他说这些,他可能会置之脑后,可贾琮不同,忙问道,“你这小子又从哪里听来了什么话?”
贾琮一笑置之,也不多说,反而令贾琏心里七上八下。
《红楼梦》里,王熙凤可不只是放利钱银子,还干了不少好事,秦可卿死的时候,她送葬,就“弄权铁槛寺”,为了三千银子,将人家好好一对姻缘拆散不说,死了一对好儿女,这不是作孽吗?
只这些事,他不必多说,透个话风出来,让贾琏警醒些。
贾琏与王熙凤虽夫妻情深,也是图新鲜,又不是矢志不渝,先是为了个鲍二家的闹得不像样,后来又为了尤二姐反目成仇。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为了钱财什么都干得出来,可站在朝廷的立场,夫妻一体,不管贾琏知不知道,最终都要为熙凤这些事买单,为着贾琏为自己鞍前马后,挨打的份上,贾琮才稍稍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