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眼下的泪水就那么堪堪地垂在那一处,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但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各种手段的,立马就明白了陛下是在试探自己,也不掩饰,就又朝荣玦磕了个头:
“臣妾不该和小喜公公打听小公主的事,但臣妾也是想和陛下一同出巡,这样才好消了爹爹的疑惑,还请陛下恕罪!!”
【小喜公公?那不是曹公公干儿子么?原本要和芰荷结成对食的那个?】
【这事倒还有他一份?我靠!这人一年前就被庞家收买了,幸好也没从曹公公嘴里知道什么东西,否则恐怕连带着曹公公也会被这个狠心爹爹给弄死!】
荣玦:……
听着小喜公公这名字,他心里很不喜,怎么办呢?
“嗯,还算实诚。”
“什么叫消了你爹的疑虑?怎么,看来庞大人这是对朕有所不满?”
荣玦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事务,没再往下看下去,只定定地看着贤妃,语气发沉。
贤妃始终低着头碰地,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言辞间咬字都已经微微发颤:“这正是臣妾要向陛下……检举之人!”
荣玦眼睛微微一眯,“你要向朕检举你父亲?!”
“是!”
“罪臣之女庞家嫡女庞仪月,特来向陛下请罪!仪月的父亲庞褚,暗藏祸心,对陛下有不臣之心!自从仪月入宫以来,父亲就变了,变得冷血不择手段,臣女可以断定,父亲此次去湖州,定然是为了招兵买马,旨在陛下的皇位!
臣女自入宫起,便称病从不曾侍奉过圣驾,其实是为了让自己远离陛下,不让自己沦为父亲问鼎的工具,同时也不断让宫中的女官送信出去给父亲,让他死了这条心,可父亲一意孤行从不听劝。”
“陛下,父亲说的有一句话是对的,臣女早在入宫前就对陛下情根深种,可仪月知道,自己若是靠近陛下,父亲就会派人来不断监视,妄图从臣女身上打探到陛下的消息,咳咳咳咳……仪月,仪月这些年,真的忍得好苦,陛下……
若不是半月前送出去的信,爹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仪月当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不想爹爹一错再错,最后犯下不可挽回的……咳咳,大罪!这才特此前来请见陛下……仪月发誓,今日所言绝无半句虚言,还请……陛下明察!!”
贤妃完话后,身子已经颤抖得不行,就连用来捂嘴的帕子上,都已经满是血丝。
【语气里充满了决绝!脸上写满了大义灭亲的不忍之态!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啊!演的好,演得好啊!就冲你这演技,我没什么能夸你的,只能单手比个六。】
【不就是想陪着爹爹一起去出巡好方便你逃跑和情郎私奔嘛!害!人家演的这么认真,我要是爹爹,我就答应了~】
荣玦听得正认真,冷不丁听见墙角传来了晏词的阴阳怪气,配合着她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他都能想到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在翻着白眼做鬼脸,一时间竟差点没憋住笑意。
沉默了几息,他把自己的气息缓了过来,这才默默站起身,把自己手里的册子重重一摔,“你确定你说的无半句虚言?!”
贤妃跪在地上的身子狠狠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才跪直了身子,露出了一张泪眼模糊的脸,一字一句回答道:“仪月对天发誓,方才对陛下所说,无半句虚言!”
荣玦冷笑一声,“好好好,你说庞褚意在皇位,可有何证据?”
贤妃抬头泪眼婆娑望了荣玦一眼,便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封家书,还有一本被烧了一半的账册,高举过头顶,“这是臣女和父亲的书信,还有父亲书房中被毁了一半的账本,请陛下明察!”
荣玦起身从她手上接了过来,把信件翻了出来,里头确实是庞褚的字迹,还有贤妃苦苦相劝却没有下文的回信。
而那半册账本,则是从各地黑市秘密买进的刀枪剑戟各种兵器的账册,虽然已经被烧毁了一半,但从首页到尾页也足足有好几十项兵器。
荣玦仔细翻看了一眼,便把这东西丢在了桌上,脸上是无法遏制的杀意,“好!好的很!庞褚!亏朕那么相信他,还把这湖州城的一切事务交给他去办!”
“结果他竟然是想给朕送一份大礼啊!呵!朕说他这次怎么会主动请缨去湖州那种苦寒的地方,原来是为了朕脚下这个位置!好一个庞大人!好一个庞侍中!好一个庞褚啊!”
“你也不愧是庞褚的嫡女!若不是你,朕还要被蒙在鼓里!”
荣玦说到最后,连额角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他大吼的声音连殿外的晏词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近在眼前的贤妃了。
她向来就不敢靠近陛下,总觉得陛下弑父杀凶的罪过太大,让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若不是为了……
她今日是定然不会来这一遭的……
“陛……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荣玦见到她颤颤巍巍的样子就觉得反感,也不装了,直接甩袖,站在了贤妃身前,用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唇角泛起锐利的冷意。
“你放心,若朕查过之后发现你说的是真的,你自然是有功的,只是这大盛之中,先有朕弑父杀凶,后有朕的贤妃大义灭亲,倒还真是有趣极了……”
明明是盛夏,但贤妃却觉得陛下钳住自己下巴的手指透着极度的寒意,但她现在却全然没有办法逃开,还得装作出一副十分爱慕陛下的深情,“为了陛下,臣妾愿意……还请陛下开恩……”
荣玦松开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甩向了一边。
“方才你说,为了打消庞褚的疑虑,你才要跟着朕一起出巡?这是为何?”
贤妃把袖子里自己有些发颤的手略微收了收,又捋直了自己的舌头,这才回答道:
“爹爹出发前说过,让臣妾定要在陛下秋巡时跟着陛下一起,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他……他……”
“说下去!!”
贤妃又是一颤,但这回她却比先前要淡定许多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快便镇定了自己的心神:
“他会在湖州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