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警察愣了一愣,显然,他无法跟上贵族大人那敏捷的思维,于是过了两秒才一边警惕张望着四周仍在摇晃的书柜,一边靠近了那门……
“咔嚓。”
当他一把拉开那门时,一个高大而灰黑的身影立刻撞入众人视野,低矮的皮帽与茂密的胡须或许不能完全说明其身份,但生铁制作的弯钩假手则必然。
“尊敬的贵族大人。”
船长脱下了头顶的皮帽,露出一颗伤痕累累的头颅,上面依稀可见一些人类的皮肤,但这种依稀也多半以灼烧后形成的伤疤呈现:
“许久不见,不知我是否打扰了您的读书时光?”
“怎么会!”
贵族摇头,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手势:
“来!过来!我随时欢迎与任何辛苦的贫民兄弟进行交流,特别是我们亲爱的船长!来我这边坐坐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出些什么新曲子?海上的生活还好吗?”
“都还不错。”
船长淡淡开口,保持了口头上的尊敬,却并没有一丝要坐到贵族身边的意思:
“不过还请恕我不能久陪,您知道海上的时间总是很紧迫的,我原本的预定便只是来这买一两本书,若跟您再谈上太久,便要耽误出海的时间了,最近城市来了不少新人,这一切都会很忙,您是明白的。”
“当然、当然。”
贵族并没有生气,只是用手敲着桌面,看着船长在“诗歌”的分区前徘徊瞩目,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
“船长,你今天打算看什么书?”
“不一定,嗯……”
在回答同时,船长朝一个方向伸出了人手,并捡起了一本破破烂烂的诗集:
“也许是这本。”
“哪一本?说说,让我也学习一下?”
船长这次并未说话,只是走过来,扔出一本青绿色、封面上稀疏涂着一些海浪般纹理的书籍,书籍上有一个小小的标题,叫《想象歌谣集》,是腐国一个叫柯勒律治的诗人所写的。
“这是什么?”
贵族抽起了蛋糕盘下的丝巾,先是明显捂住了鼻子,随后用手有些僵硬地挪动了丝巾位置,变为了擦嘴:
“哎,船长……这是一本歌集吗?你知道的,我对一般的歌曲并不太了解,我总是花了很多时间在哲学、政治、还有它们的实践方法……”
“只是一本来自异国他乡的诗集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一层面具,白无一却似乎能看见这船长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贵族,故意地将那封装脱线、堪称肮脏的书本一点点往贵族白净的礼服上挨近,看着贵族将指尖一点点抽搐地伸缩,看着他依然强行堆砌着的善意与笑脸,随后,忽然将那书又往回抽了去。
船长将书捧在那铁钩的手腕里,草率地翻到一个页数,指尖的粗茧对翻书来说是个不错的工具:
“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有一首诗我喜欢,您若需要,我可以给您念上一句。”
“……当然,你的歌总是很好听不是吗?”
“请听,‘哈哈!我今天亲眼目睹,
原来魔鬼也会划船使桨。’”
当念诗的时候,船长的声音忽然压低,驯服的温顺如甲板上的无根水草一样被卷走了,那厚重沙哑的声音中所有的是一种怪诞的凶狠,像一只野狼,从牙缝中压迫出带有腥臭的吠叫声……
啪嗒。
贵族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装蛋糕的盘子,那盘子便拱起了上方的红丝绒,发出响亮一声同时让那松散的结构一下崩落得到处都是,船长一下关起书,随后朝贵族鞠躬,无视了一边警察已经举起的武器与后方数名直接进入书店的警察,朝那人重新恢复温和语气说:
“感谢您的聆听,先生,不过现在,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我应该结账走人了,店主?”
“当然。”
白无一进行了就位,比起需要贴近贵族的关寒,他更适合与船长进行接触:
“那本书是……77元。”
“好。”
船长扔出一个钱袋,也不等白无一清点,便直接转身走人,全程他都被那些警察的武器指着,却没有人敢直接开枪。
当船长走后,贵族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而白无一则清点了一下钱袋——还是整整100枚金币,看来这次的服务很合那位“慷慨的船长”的心意。
贵族擦了一下汗,随后朝那些簇拥过来的警察摆了摆手:
“你们过来干什么?我又没叫你们进来……去!继续守着外面,别让那些闲人过来打扰!”
刚刚一窝蜂挤进书店的警察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12号过来,摆了摆手让人离开了。
贵族把背蜷缩在枕头铺成的垫子上,在那瘫倒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提起些精神,看着关寒说:
“那个人……船长,你认识他吗?”
“不。”
关寒坦率地说:
“即便过去,我也从来没见过那样典型的海盗式家伙。”
“哈哈……海盗、”
贵族笑了两声,随后缩小声量快速自言自语了两句:
“是的……海盗,他的确是个海盗,你应该知道,他虽然也是海民,但跟那些真正的贫苦海民兄弟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是一个无耻的掠夺者,我从不喜欢他。”
“哦……”
关寒饶有兴趣地捋了捋下巴,说:
“那么,大人,我们要除掉他吗?只要您需要,我或许可以想出一些办法……”
“除掉他?不、不不,亲爱的店主,你要知道,解决一个贼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于那些可悲的、不得已犯下罪行的人,我们应该理解,我们要知道,真正要改变的是犯罪的状况,而不是单单一个犯罪的人。”
贵族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似乎陷入了思考,半晌后才再一次开口问:
“那么,你们也没去过海湾?”
“没有,当然没有,先生。”
“海湾、矿洞,这两个地方生活着我们城市真正赖以生存的基石——我们最最淳朴、贡献最大、也是最伟大的海民与工人。”
贵族重叠双手,以一种赞赏的语气说:
“其中主要当然是工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整个烘炉系统的运行,我们的城市就会分崩离析,但海民、我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他们也总是给我们的城市进行许多不错的贡献,只是,通过不同的方式……”